照明弹升空,顿时林间一片雪白。方哲向上瞥了一眼,不禁毛骨悚然。粗大的树枝上黑压压一片,不是树叶,而是一群怪鸟——形如夜枭,首如人脸,尾部生有一个漆黑的倒钩。
它们就是栖息在半道口附近的赤女枭。此时正是群枭繁殖的季节,受惊必伤人。
亮光之下,赤女枭无声起飞,露出鲜红的腹毛和如刀利爪。它们扑向这些闯入者,毫不在意他们之间是敌是友。
三人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但服山守护者似乎没弄明白林中的情况,其中一人停下。群枭立刻压上,尾钩扎入他裸_露的皮肤,他顿时发出凄厉惨叫。
方哲等人冲向山涧,赤女枭在后紧追不舍。
这时,黑影一晃,服山守护者已经从侧翼赶上,黑玉色的剑砍向方哲。欧阳云挡开来剑,脚下一滑,便拽着方哲向山涧滚去。山涧边铺满蓬松的松针,减轻了翻滚时的冲撞。
欧阳云翻身跃起,一剑劈向追来的黑甲人,浑不知身后一只赤女枭正俯冲而来。方哲此时没有开枪角度,情急之下,竟空手去挡赤女枭。赤女枭被打下,但鸟尾的倒钩也深深扎入他的手臂。
毒液注入体内,剧痛无比。
欧阳云斩杀服山守护者后,听见方哲痛苦的叫声,脸色剧变,挥剑砍断枭鸟的头颅,把他拽到自己身边。
周希开枪挡住飞袭而来的赤女枭,叫道:“那边有筑路工人开凿的山洞。带方哲过去,我给你们引开这些鸟。”他边开枪边向着溪流的下游跑去,赤女枭被枪声吸引,抛下欧阳云和方哲,跟了上去。
林内的光线已经暗下,欧阳云半拖半扶着方哲进了山洞,刺死几只紧随而上的赤女枭,用当年筑路工作留下的木桌挡住洞口。
“周……周希呢?”赤女枭的毒性开始发作,方哲说话困难。
“他活不了。”欧阳云语声冰冷。
山洞里有一只没用完的蜡烛,点上它后,有了微弱的光芒。赤女枭的鸣叫渐弱,终于安静。
方哲躺在地上,枪从指弯中滑出,落在一旁。
“当年筑路队那么多人,一晚上就被赤女枭杀光。周希是夏天进山,大概他人也比较谨慎,也算运气好。” 欧阳云半跪在地,俯身盯着方哲,似笑非笑。
“我说过,你帮不了他。方哲,你太任性了,救不了周希,还把自己搭上。赤女枭的毒液是最好的神经毒素,它能让你的意志放松,听凭我的意愿。在玄泽的林子里我没成功,但现在,我一定能成。”
欧阳云的声音又带上那魅惑人心的力量。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做?”方哲再次感到背叛的痛苦。
“难道你还不懂我对你的心意?只要能把你留在我身边,我愿意做任何事。何况,无论我怎么做,你迟早也会杀了我。”欧阳云看着自己的双手,凄凉一笑,“这双手沾满了鲜血,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你是委员会的人,怎么会放过我?我又怎能让委员会的人,带着长乐山的秘密离开。”
方哲摸索着枪,身体的知觉越来越弱。
“你在玄泽边问我是不是异族。不,我不是。”欧阳云的脸靠得更近,双目中光芒有如夜空中的星河,令人沉迷,“但,我也不是人。我不知道我究竟算什么,在长乐山待久了,大概都这样。”
方哲的手指触到枪,然后是枪柄。欧阳云瞥了一眼,把枪从他手中取走。
“别这样做,欧阳?”方哲恳求欧阳云,不要毁了他们的友情,但就连自己声音,他也几乎无法听见。
欧阳云把手放在他的脸上,眼中的光芒暗了一下。
“曾有那么一刻,我想把你留在玄泽。因为离开长乐山后,你就永不会再见我。我不该引诱你,那是我犯的最大的错。”欧阳云的声音因痛苦而嘶哑。
烛光摇曳,方哲的视线渐渐模糊。
“但是,方哲,”欧阳云的声音再次唤回他的意识,“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今天的事。无论你多么憎恶我,无论我做的事如何让你不可原谅,也请记住,那只是我的错。请怜悯它们,无论是服山的守护者还是赤女枭,它们只是为生存而战,请怜悯它们最后的家园。”
他在说什么?方哲困惑,但意志远去,无法思考。
“你救不了周希,那不是你的错。他选了那条路,就得自承后果。”欧阳云叹了口气,撬开他的嘴,把一样东西塞在他的舌下,“但你得活着回去。晒干血气的藏木可解百毒,这是凌怀家那块。我说过要帮你救周希。抱歉,我只救得了你。好了,我接下来说的很重要,一个字你也不能记岔。”他的语声占据了一切。
那是欧阳云的催眠,他抹去了发生在长乐山里的事,在方哲心中植入一段新的记忆。
“你来半道口,是为了寻找周希,因为他曾提过要到这里来寻藏木。但你来得太迟,他已经死了。这不是你的错……无论谁问你,事实都是这样。”欧阳云的声音飘渺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