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艳提着篮子,和沈芸诺去山里挖野菜,并未叫上莲花。莲花性子大大咧咧,说话易招来人,沈芸诺胆子小,人多了会害怕。为此,邱艳特意绕开平日人多的地方,领着沈芸诺从小径上山。
山里野菜多,下午了,比不上早晨的鲜嫩,胜在干燥,不怕湿了裤脚和鞋面。
午后的山林静悄悄的,偶有几只欢快的鸟儿飞过,邱艳听沈芸诺介绍路边的野菜,声音清脆悦耳,邱艳心底欢喜,转过身子,盯着沈芸诺娇好的侧颜,如实道,“阿诺,你懂得真多。”
她在村里长大,挖野菜,多挑寻常几样,其他,在她眼中,都是杂草,不能吃,割回家晒干当柴烧,听沈芸诺解释后,她蹲下身,掐了枝上边的嫩叶,抬起头,举着手里的野菜,“这个真能吃?阿诺若喜欢,咱掐上边的叶子回去,晚上吃。”
沈芸诺抿了抿唇,低下头,未再做声,邱艳见她突然沉默,以为她害羞了,多掐了些放进篮子,直起身子,指着里边道,“我们往前走,还有许多这种野菜,多掐些。”她没有吃过,倒是村里养猪的人家上山割猪草时,会割这种。
光影斑驳,两人走走停停,沈芸诺心细,手指灵活,掐菜的速度快,半个时辰,篮子已装得差不多了,邱艳眉梢尽是喜悦,“晚上,让我爹给你烙野菜饼,可好吃了。”转而一想在沈家吃过的饺子,语声一顿,她想沈芸诺烙的饼味儿只怕会更好吧。
低头看自己的手,掐野菜,指缝中混了浆,手黏黏的难受,弯腰蹲下身,手拽着草叶,用力摩挲两下,妄图将多余的浆擦干净。
村子里的人都是这么做的,草不仅能擦手,也能擦鞋上的泥,下雨天,鞋上泥多了,在院门外小路边野草上一擦,跟简单洗过似的,她也是瞧邱老爹这般做,才学的。惊觉差不多了,抬头,余光扫过一处白,顺着望过去,顿时喜笑颜开,轻声道,“阿诺,你瞧瞧草笼子里有什么?”山里草长得快,这些日子,不到割草囤柴的时候,更是杂草丛生,若不是她眼睛尖,只怕会错过这些好东西。
阿诺弯下腰,顺着她手指望过去,青绿的草丛中,有一枯黄的草窝,隐隐露出一片白,她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山林有野鸡野兔,这该是鸡蛋无疑了。
“阿诺,你等着,我进去瞅瞅。”顺手将篮子放在地下,双手刨开两侧的枝桠和草,邱艳走了过去。
沈芸诺眼神一眨不眨,软软提醒道,“小心有蛇。”天儿热,蛇虫多,尤其有鸡蛋的地儿,想着这个,她害怕起来,捡起地上的一截树枝,凝重道,“艳姐,先敲打敲打,别遇着蛇了。”
邱艳满眼是蛋,听了沈芸诺的话才反应过来,心里也打了退堂鼓,见沈芸诺递给她树枝,一只手握住,弯腰,在四周拍了拍,确认没动静后,才继续往里边走。
“阿诺,有七个蛋,晚上咱有口福了。”掀开衣衫,小心翼翼的将蛋放在衣服上,一只手托着,走了出来。
她小时候会和村里的孩子结群来山里找鸡蛋,掏鸟蛋,男孩女孩都有,年纪大了,要帮着家里干活,要懂得避嫌,三四年不曾来山里找鸡蛋了,不曾想,今日运气好,被她遇着了。
村里的孩子喜欢来山里,挖野菜,偶尔也会有妇人捡着蛋,不过她只顾着掐野菜尖儿,草笼子里有蛋她也没留意。
沈芸诺也笑,笑容如山里盛开的野花,好看地很,邱艳跟着笑,拉过旁边篮子,将篮子里的野菜拿出来一些,把鸡蛋放进去,村子里眼红妇人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藏起来最好。
这时候,远山的山林传来妇人们的说话声,邱艳蹙眉,快速的将蛋规整好,把野菜放在上边盖住,“阿诺,咱回家。”小心翼翼拎起篮子,脸上灿烂无比。
经过田野,几朵花开得正艳,红色的花骨朵,缱绻着花蕊,邱艳来了兴致,“阿诺,咱把花儿摘了,插在桌上的竹篓里,好看又好闻。”这几朵花,她前天还来瞧过,亏得没叫人摘了。
沈芸诺扬着笑,朝前边走了两步,就听不远处传来道尖锐的女声,“天杀的,谁捡了我家的蛋,我早上就一直守着,还特意摸过,这会儿,蛋就没了,谁造的孽啊……”
猝不及防的骂声叫沈芸诺瞳仁一紧,呆若木鸡,然后,双手捂着头,蹲了下去。邱艳走在前边,转过身,便看到沈芸诺蹲在地上捂着头,身子直直往后缩的景象,不由得眼眶一热,对沈家的事儿,知道得愈多,就愈发心疼沈芸诺,昨晚,她和沈芸诺睡觉,偶然间,见着她后背上还有伤痕,暗紫色的伤痕,阡陌纵横,如她初学针线时杂乱无章的针线,她想,一个男子怕都挨不过,沈芸诺是怎么熬过来的,换做她,或许早就死了。
朝不远处田埂瞅了眼,肖氏双手叉腰,仰头大骂,邱艳大步上前,蹲下身,轻轻哄着沈芸诺,“阿诺没事儿了,不是骂你的,你睁开眼瞧瞧,那是我二伯母,不相干的人。”沈芸诺用力得捂着头,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掰开,手被沈芸诺抓得泛疼,脸上却噙着淡淡的笑,她不能皱眉,她若皱眉了,沈芸诺会更加害怕,指着缓缓而来的妇人,邱艳笑着向她介绍,“阿诺,你看看,是我二伯母。”
许久,怀里的人放松少许,邱艳松了口气,从小被人锁在屋子里打,但凡听着陌生的声音,脑子里闪过的便是沈老头和罗氏,如此,沈芸诺才会这般害怕,胆小,是被沈老头和罗氏吓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