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昊堂知道甄家和王家都被逼得出逃了,司徒岩那里必然遇到了大危机,朝廷也必然会派人南下彻查甄家。因此,虽围了甄家、王家府邸,谢昊堂也没敢自作主张入内抄家。
朝堂斗争刀光剑影,若是自己操之过急,不知道哪个政敌就会参自己一本抢在三司之前毁灭证据。谢昊堂不愧是爬到两江总督的人,便是乍逢变故,也没乱了章法。
一面命人控制甄家、王家,一面写了封八百里加急的折子递入京城,抢先报告自己发现甄家、王家图谋不轨之事,再火急火燎的赶往苏州。
谢昊然和钱益年不和,二人一直处于相互制衡,斗而不破的状态,但是这一回,谢昊堂却不得不向钱益年低头。赶往苏州,借着商议甄家、王家之事的名义,谢昊堂提出要和钱益年商议着写折子第入京城。
自然,谢昊堂说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什么江南出了大事,自己和钱益年乃是地方官之首,更应携手共治,管好地方。也要互通消息有无,递入京城的折子相互商议着来,省得二人折子中有了矛盾之处,惹得皇上震怒。
钱益年又不是傻的,自然听得出谢昊堂说那么多,其实是想借着官高半级在甄家、王家的事上争夺主导权呢。
钱益年怎会如谢昊堂的意呢?况且钱益年回苏州的当日,八百里加急的密报已经递入京城,便是要和谢昊堂串供,现在也追不回来。因而钱益年不过是和谢昊然打着太极周旋,私下该如何安排便如何安排。
而回到扬州的林如海也是衣裳来不及换就一头扎进书房,写了密折,递的也是八百里加急入京。
贾敏见林如海平安回来,一个悬着的心落地,胃口才稍好了些。
江南的驿站好久没有这么繁忙过。太平年间,若非军情紧急,鲜少用到八百里加急。但是这次竟是两日之内接到了三份八百里加急军情。而且两淮盐运使、江南巡抚、两江总督皆有参奏之权,加了他们官印的加急密报驿丞不敢怠慢,哪怕前脚刚送走一份密报,后脚又来一封,第二日还有一封在后头,驿丞也是兢兢业业一封接一封的派人送出。
古代的交通不便,哪怕是换人换马,也鲜少能够真的达到日行八百的速度。三日后才有两封密折递到了致和帝龙案上;因谢昊堂是王家船队被拦下的次日才得到的消息,密折递入京城也迟了一日,第四日,谢昊堂的密折也到了致和帝的龙案上。
致和帝看完三封密折,饶是他为君多年甚少见喜怒,戴权也听出致和帝语气中的不喜:“以前司徒岩没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无事参奏,现在竟是奏得比谁都快。也不知是突然耳目灵便起来,还是以前知情不报,去传苏丞相入宫。”
戴权领命,急忙去了。
与氛围紧张的宫里不同,荣国府又是另一番景象。
虽然这些时日京城和江南都斗得风生水起,贾赦守孝在家,却是难得偷闲,终于抽空将家里那些无法无天的奴才抄家打发了。
其中光是赖嬷嬷一家,便抄出各种家私财产上十万两,这还不算挂在赖尚荣名下的上等田庄、铺子等。
赖尚荣被贾母放了身契出去,现在是良民,原则上他名下的财产是正当私产。贾赦倒不是没法子动手,只是之前被陈御史咬着弹劾,现在朝堂上争斗又是暗流汹涌,贾赦担心这等小事又被人寻了间隙参一本,因此派人盯着赖尚荣,但财产倒没急着追回。
因为这一世没修大观园,赖家少了一笔极大的进益,就是这样还能抄出上十万的家财,可见是真正的豪奴。
贾母已经被夺了诰命,贾赦动她的心腹奴才,贾母再也没心气反对了。但当看了查抄出来的账本,贾母也胸中一窒,赖昌本就该死,没想到用他一命竟换了这许多家产。贾母终于隐隐觉得,自己以前是否真的过于专断。
至于周瑞夫妻,也是敛财无数,但因周瑞夫妻卷入了一僧一道的案子,财产要等官府查证清楚,将巧取豪夺的还给苦主之后,剩余的还给贾家。
王子腾、王氏兄妹双双入狱,当初立下那个库房对账的字据现在是执行不了了。贾赦依旧命林之孝细细清点了大库,将王氏掌家这些年,贪墨的、挥霍的东西一笔笔列给贾母看。然后贾赦理所当然的开了王氏的私库,追回部分失物,追不回来的便用王氏的嫁妆填补。
贾母瞧着二房的几个孩子可怜,原本是想将王氏嫁妆留下的,有了那份字据,贾母也知道不可能了。
荣国府有赖大这样的大管家,上行下效,其他奴才干净得到哪里去,不过是大贪和小贪的区别。
贾赦命人一一彻查,可将林之孝等人辛苦了数日,只贪钱财的,追回钱财发卖;若是有犯国法的,一律报官。
这一番发落下来,赫赫扬扬的荣国府终于少了许多越生越多的家生子,贾赦只觉整个人都清爽不少。什么只有买的人没有卖人的规矩,世界五百强企业还要淘汰不称职的员工呢,荣国府凭什么养爬到主子头上的蛀虫,贾家这落后的管理理念不败家才怪。
现在满京城都知道贾赦阴险毒辣、城府极深,哪怕贾赦只是整顿一下家风都有人盯着,甚至暗中揣测贾赦的深意。
能有什么深意?贾赦干脆直接放出话,说荣国公临终遗言让自己整顿家风,自己不过是孝顺,为了让父亲走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