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君不愿再留在少将军府,因为每多留一刻,欢萍的死状就会在眼前浮现。
幸好她已不再是奴婢,不必再当值,她可以自由地出府,找一家热闹的酒楼,把自己埋进人声喧嚣中去,好能够甩掉脑海中的画面。
于是她坐在了长安城最繁华最喧闹的酒楼大厅里,大手大脚地花着银子,很快身边就聚集了一大桌子各怀鬼胎、逢迎讨好的人。
他们每个人都很会说话,会说很好听的话,虽然不能让她多么愉快,但至少可以让她暂时忘记那些不愉快。
可惜,这种不那么愉快的愉快还是被人打断了。
一伙穿着花花绿绿的名贵绸缎的大汉,凶神恶煞地闯进来,提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在追逐一个衣发不整、连鞋都已跑掉了的少女。
少女逃进了人群,钻到了客人的桌子底下,他们便闯进来,一个个地掀翻桌子。
那些体面派头的客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对此表现出半分不满。
愉快的喧闹声转瞬之间就变成鸡飞狗跳的混乱声。
“他们是谁?”她问。
当然有人回答她——那个最渴望讨好她的小混混低声道:“他们是宋老板的人,是帮他放高利贷的。”
话音落下,那个仓皇失措的、流浪猫一般的少女,像猫一样轻轻地钻进了白小君的桌子底下。
一只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扣住了桌板。
桌子并没有被掀翻,因为这只大手的主人已经被扣住了命门。
混乱的酒楼忽然间死一样的安静。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白小君打破静寂,微笑道。
“什么话?”为首的大汉说话时的声音忽然变得平静又和气。
白小君一字字道:“横人的结局只能是横死。”
她松开了手。
一伙大汉想要一拥而上,于是她站了起来——痛痛快快打一架或许也是丢掉烦恼的好方法。
可是她一站起来,那伙大汉忽然间全都丢掉了兵器。
丢掉兵器之后,他们又全部都跪下来,像孙子一样叩首谢罪。
因为他们看见了牌子。
挂在白小君腰间的,象征着少将军的牌子。
白小君此刻才明白,方才聚在她桌前百般讨好的一大群人为什么会聚过来,又为什么在这伙来者不善的人接近时稳如泰山般一个也没有逃走。
不是因为她大手大脚地花钱,而是因为这块牌子。
少将军府的一切又缠绕进她的思维里,李怀轩和欢萍的模样又在眼前浮现。
于是她再次离开,又回到了大街上去。
她走着走着,走到了一片小竹林里,脑海里的喧嚷声渐渐小了,才忽然发现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那个流浪猫一样的少女正在跟着她。
因为眼下只有跟着她,才是最安全的。
白小君忽然站定,转过身,看着她,淡淡道:“你欠宋老板多少钱?”
她已打定主意,替这只小流浪猫还钱,然后打发她走,毕竟李怀轩赐给她的金银珠玉多得她想要赶快挥霍光都不容易。
谁知这少女竟然恨恨道:“我一分钱都没有欠他!追高利贷只不过是他们用来掩人耳目的伎俩罢了,他们只是想杀了我而已!”
白小君疑惑道:“你和他有仇?”
少女摇摇头,忽然蹲在地上,抱着头痛哭失声:“我的仇人若只是他就好了……就好了……”
白小君也起了兴趣,也蹲下来:“你的仇人比他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