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根觉得自个儿又在暗地里被坑的藏冬,面上尽是一派的悔不当初。
“我是奉天帝之命。”谁想来这儿赌性命呀?若不是担心郁垒会在无冕的身上栽了个跟头,没法达成天帝之命遭到重责,他哪会舍命陪君子的来这?
无冕冷冷一笑,“那你们今日可真来错了地方。”
划破天际的刺眼金光,在三造纷扬起手中的神兵利器一同跃上天际之时,蛮横地抢走了春末穹苍的丰采,躺在海崖崖处桃树下的繁露,回避地别开了眼,温柔地看著受了她生重一掌,仍是拚尽全力也要找著她的子问。
“别怕,不用那么害怕……”她伸手轻拍著子问以扯下的衣袖紧压著她伤处的手。
“为什么你要来这?为什么你不好好待在天女宫里继续过著无忧无虑的日子,你来这究竟想做什么?”万般不舍她这般的子问,边责备她边连点她数大穴,以期能够暂时阻止那涌出的血势。
她低声轻叹,“因那样的我并不快乐。”
比起始终站在原地等待著的梦,四处流浪过的梦,或许较易实现。
曾经,在无冕出声点破之前,她活在一个保护得极为安适的圈圈里,从没看过什么风雨,也不知道什么是眼泪,直至无冕令她无地自容,令她看见她的幸福竞有一部分是建立在子问的保护下之后。她才明白,子问总像要在风雨里淡去的身影,其实有多么替她著想,而身处在那座神界里,又有多么地为难。
面对著无冕的奚落,她无法反驳,因事实就是这般,她就和其他众神一般,只要能满足现状,就不看不闻不问,也不管时常为他人一力承担的子问,代他们做了许多不该做之事时,是否不愿,是否只想安慰著他们,她从来就没有为别人付出过什么,她只是一味地接受,也认为理所当然。
在于问离开了神界后,她虽急于寻找,可那日与无冕一见后,她清楚地知道,她没有办法鼓起勇气再见子问一面。
比起难以面对惭愧的自己,或许刻意迫她面对现实的无冕,还较她来得了解子问,因她,看不见始终都不让她瞧见眼泪子问。
“别动,不要动……”眼看她伤处不断汩汩沁出的鲜血染红了春草,怎么也没法止血的子问只好用力压住她的伤处。
“不要怕。”等待了那么久,也准备了那么久后,她总算,可以在今日释然地开口说出这句话。
“繁露?”子问不确定地看著她的眼眸。
“不要怕你早晚都要与人别离,所以心事都不敢交给别人。你可以说的,你也可以放心的,因我们从来就不打算弃你而去。”
闻言的子问当下怔住。
“我只是……”她试著想开口解释,却被繁露的低语给盖去。
“你不想连累我们的心情,我明白,只是这般看著孤独的你,我会很心痛的。”回想著她记忆中的子问,繁露怎么也不想再看往事一回。“从今以后,要爱、要恨,都放手去做吧,不要怕没有时间、不要怕没有机会,更不要怕在你得离开时你会放不下。”
恍然间,仙海里的这座岛屿上,什么私心与利欲仿佛都不再存在,时光就静止在这一刻,清楚听见她说了什么的子问,身躯微微一怔,而后在繁露知解的目光下,不得不与她心中的脆弱面对面。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就藏得很好的……
子问两手紧掩著唇,哽咽得难以成言,因她怎么也没想过,她最是不想让人知道的那一份伤痛,在繁露的眼里,竟是那么地透明,即使是她只敢放在心底偷偷仰望,却从不敢指望它能成真的希望,自繁露的口中说山后,仿佛就成了日后真可以实现的救赎。
记忆中,总是害羞胆小躲在她身旁的繁露,笑意就像春天,就像每一日自云海那一端升起的暖阳,繁露总是在她最寂寞的时候守在她的身旁,就算是从不明白,却也从不开口过问她不愿提及的一切,繁露就像是一种安心的存在,虽不能提供一具像是滕玉可以倚靠的胸膛,可总默默地瞧著她的背影,看著她走过的每一个脚印。
侧首看著草地上那一双为了救她的滕蛇,一蛇已死,一蛇虽也已遭伤,仍是恪尽职责地一心想要爬至子问的身畔。
原本先前还有一丝担心的繁露,心中最后的重担总算是放下,她抬手轻抚著子问的脸庞。
“我和那对滕蛇的主人,都是心甘情愿的,你真的不欠我们什么,相反的,是我们硬要给你的,所以你不要自责也不要怪任何人,是我选择了今日,因此我不后悔。”
“我带你回神界,我去求天帝救救你,”再也无法多听一句的子问,一手紧按著她的腹间,一手勉力地要将她扶起,可繁露面上却带著满足的笑,拉来她的双手紧紧握在掌心里。
“不,我累了,也不想再回去了。”在离开神界后,头一回,她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放松与自由,再也不必为了心上的懊悔,而在黑夜的影子里,暗暗地责备著自己,是否与他神一般,从来没有伸手拉过子问一把。
“别这样……”子问任由泪珠一颗颗跌坠在她的身上,低低地向她请求,“繁露,别这样……”
繁露直视上方正值花季,烂漫地盛绽遮蔽了天际的缤纷花儿。
“我想在这儿,再陪你看看桃花,听听海潮,就像我们以前曾有过的天真岁月一样……”
也许在未来,在某个日光明媚的日子里,她们可以放下一切的心事,尽情迷失在森林中。
去探访那些在她们不得不选择之前,天真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