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青甩开她的手道:“我去问问松直,大爷中午可要回来用饭,也免得你在这白担心奶奶。”
泓蓝哪里不知道湖青那点小心思,松了手正色道:“你也太小瞧奶奶了,只别好心做了坏事。”说完掉头一摔帘子,进了屋。
楚亦凡也在心下奇怪,按说像贞娘这么敏感的人,对于时间应该有极强的敏感性,眼看着丫头们来来回回,在外间行走说话,她也该知道到了午饭的时分。
可她却没有告辞的意思,难道是在等着自己留她在这用饭?
原也没什么,只是对于这样一个自卑、敏感、细腻、多思虑的人,实在有点反常。
正这会泓蓝掀帘子进来,低眉敛目,垂手道:“奶奶,午饭得了,可要摆进来吗?”
楚亦凡道:“摆进来吧,问一声国公爷在哪用?叫厨房多添几个菜……”而后转向沈贞娘:“贞娘别嫌,就在这一起用个便饭。”
她不是征询,而是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对这样敏感的人,强势些会显得更有诚意点,否则她一询问,贞娘必然就跟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般,打草惊蛇,是非得要走不可的。
拉拉扯扯,反倒不便。
因此沈贞娘颇有几分不敢辩驳的意思,只低着头,有些羞惭惭的道:“初次见面,怎么敢打扰嫂子……”说的极是谦卑客气,可却似乎不得不打扰了。
楚亦凡只微微一笑道:“国公爷公务繁忙,午饭多半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用,难得你今天过来陪我,不然我自己也怪没意思的。”
她给足了贞娘台阶和面子,贞娘也就不好推辞,只看了一眼自己的丫头,见她朝自己点头,贞娘才无意识的攥了下拳头,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嗯”。
沈青澜回来了。几乎是踩着饭点,那么准时。
他一进门,看见贞娘,就有些愣,似乎不确定这位陌生的女子是谁。
贞娘比他只有更狼狈,慌不迭的起身,规规矩矩的站好,差一点就推翻了桌子,可她身边的碗筷还是欢蹦乱跳的掉到了地上。
贞娘就更窘了,腿磕到了凳子,她张皇失措的去扶凳子,怕自己会更丢丑。就这么一会,眼泪已经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沈青澜几不可察的一皱眉。
这成什么样子?也太不知礼了,就是小门小户,也没有这么上不得台面的姑娘。
楚亦凡示意泓蓝上去收拾,这才抻了抻沈青澜的袖子笑道:“你回来了?我正说打发人问你可得闲,贞娘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这做哥哥的理当好好陪陪她才是。”
楚亦凡敢打赌,沈青澜第一面绝对没认出来这是他妹妹。
贞娘在丫头的搀扶下给沈青澜行礼,委屈的哽咽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叫了一声“大哥”,声音又粗嘎难听,又羞又吓,贞娘满面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青澜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不动声色,只温和的道:“贞娘不必多礼,坐吧。”
看看她的言行举止,哪像沈家的姑娘?就连个稍微有点头脸的丫头都不如。
楚亦凡恪尽女主人的职责,招呼着贞娘坐了,又叫人重新摆好了碗筷,转头问泓蓝:“可还有酒么?”
泓蓝道:“有近十年的女儿红。”
楚亦凡点头:“就这个吧。”转头笑道:“贞娘也尝尝,这是我从王嫂那带来的女儿红。”
胡氏喜欢楚亦凡,那是实打实的喜欢,就跟自己的女儿也差不多了,自打楚亦凡进府,她就按着习俗叫人酿了酒埋到地下,等她出嫁时,就陪送了过来。
这份情意,怎不叫人艳羡和感动?
贞娘一反常态的勇敢,竟然噙着泪点了点头。可是一触到沈青澜,就又受到惊吓般的低下了头。
沈青澜不禁望向楚亦凡。她容颜娇美,神态从容,举手投足间得体大度,言谈自若,声线清朗,就跟出谷雏莺一样,十分的悦耳。
就这么看着她,听她说话,都觉得是一种享受。
沈青澜再望向贞娘,眼里就是一层阴霾,心里却是一片感伤。楚亦凡与贞娘出身何其相似?都是出生没多久就没了亲娘的庶女,可两人怎么就能相差甚远?
贞娘不必向楚亦凡看齐,但凡有一点侯门小姐该有的气度就好。
可现下看来,她也实在是可怜、可气、可恼。
沈青澜抿了下唇,对楚亦凡道:“安王妃待你倒真是不错。”
是说那女儿红吧?楚亦凡笑道:“王嫂说,虽然名义上是姑嫂,可她却把我当成她的女儿了……这也是妾身的福份。”
沈青澜垂眸不语,心里却在想,沈府如今再重新准备女儿红,能否派得上用场,又是否还来得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