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抚着他的脊背,强忍着心中的酸楚,扯出一抹笑容,语气尽可能的轻松道:“我当然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你莫要咒我。”
晏菲越发搂得我禁了,渐渐止住了哽咽,说道:“宫里头传出了你惨死的消息,我不信,直到亲眼见到了那具尸体——”他似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
我拍了拍他,柔声道:“都过去了,不要再去想它了。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他回转过来,望着我,慢慢有了笑容:“是,我的情儿没死,就在我的眼前,咳咳——”
“晏非——”我一惊,轻叩着他的背心,皱眉道:“怎么咳得如此厉害?”转身倒了杯清水,递给了他。
他喝了两口,放下杯子,顺了顺气,冲我温笑道:“不碍事的,老毛病了。”
“老毛病了?”我听得心中一痛。我和他结缔六载,从不见他有什么老毛病。他的身体一向很好,便是小病也很少会有。分开的这一段时间,他都是怎生的过活?怎么好好的一个身手,虚成这样?那一脸的病容和消瘦的身体,又岂止是受了一场小小的风寒所致?
晏非看出来我在担心,握着我的手,道:“这点小毛病算不得什么,只要情儿你安好,便是让我病死了,我也心甘。”
我轻斥道:“休得胡说。你我都已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以后都要好好的活着。”
他点了点头,看着我的眸光,温文柔和,情意绵绵。
我的心跳,竟然不由自主的有些加快。连忙错开视线,微低了头,避开他的目光。
他轻轻一笑,手指攀上我的发鬓,轻轻抚摸,低声似自语的轻喃:“情儿——我的情儿——”
这一刻的晏非,不知为何,竟然让我感到一阵阵的心酸。忘记从前的他,是怎样的横行霸道。那个曾经亲率御林军,威风八面,直逼王宫的人,好似另人他人。
眼前的他,只是一个痛失爱妻后,消瘦憔悴的磨去了所有的棱角,深陷痛苦之中的最普通不过的男子。在受尽了心痛折磨之后,惊见自己的妻子,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是惊喜,又是不敢相信。轻轻的摸触着,生怕一个不小心,珍视的人,就会再一次从眼前消失一样。
年七,年七——,念妻,念妻——。就连名字,也是在怀念着我啊!
我从不曾知道,晏非对我,竟然会有如此深的爱。如果,我真的死了。他是不是会这一生,都以年七的身份活下去?
若是我对他还有什么怨恨的话,在这一刻,望着他那消瘦憔悴的容颜和那已现银丝的斑白发鬓,也已经荡然无存了。存留下来的,就只有那浓浓的心痛和不舍,冰然的心,也已化成柔肠寸寸。
“晏非,我的夫啊——”心中喟然的一声长叹,潸然泪下。
我偎在他的怀里,默默的体会着久别之后的温情,他亦无语,轻轻抚摸着我的发丝,不时的低头轻吻下我的额头,心满意足的轻声叹息。
如若这一场分离,带给我和他的只有痛苦。那么,重逢之际的喜悦,却足以将这些痛苦回忆,倾刻之间消弥于际。
初尝的情,在闻知他纳新人之时,便已经终止。我也以为,于他,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情意。皇宫中的那一场相见,让我再次情动。
分离的这段时日,我已经把那份思念深深的埋藏起来,却在见到他的这一刻,面对着他憔悴若斯的容颜,所有的情动,瞬间涌出。
世人皆言,一日夫妻百日恩。想我,竟然也不例外。在很过、怨过、纠缠矛盾过之后,仍旧还是爱着他的。
想来,他也似我一般吧。最初的时候,并不曾知晓对我的情意。否则,也不会有那样的伤害和误解了。
一直不曾想明白的事,在我窝在他的怀里,静静汲取温情的这一刻,竟然全数想个透彻。是谁说过,年岁的增长,时间的流逝,给人带来的不只是岁月的洗礼,还有那一份沉甸甸的属于磨练过后,越发弥足珍贵的变得开扩的心胸和增长的智慧。可以容纳你一直以为,无法容纳下的东西。想明白,你一直无法想清楚的事情。而这些,放在以前的我,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明白。或者说,不愿意去明白的。
如果说,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从那么多痛苦的经历里,得到了什么。那就是,我学会了一件事。勇于去面对,不管是我想要的、不想要的。那些我争取的、强加给我的。无论是哪一样,都是属于我的人生。只有勇于去面对,才能看清楚,那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爹爹说过,要我安安稳稳的活着,更要鲜鲜活活的活着。我之前,错以为了这句话的意思。想着要去安稳,凡事不争不求,而到头来,却是换得身心俱伤。
要想去鲜鲜活活的去活,就如年少之时,策马扬鞭,四处游历,无所畏惧。但凭着那是我想要的生活,便是勇往直前。与之相比起来,倒是这六年里,为人妻的岁月,困缚了手脚。而今,我已历过一次死劫,又来到了这我心念已久的陵丘城,还有什么可以阻止我,鲜活的活下去?
我抛却了悲楚愁苦,抬起眼眸,对上晏非,直道:“你我今日能够再次重逢,终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