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矜持的笑了笑:“也得容我们好好想想,我只妍儿这一个闺女,她的终身不能不谨慎,要不,就是聘出去一百回也容易。”
大太太也不废话,笑着起身,道:“那你先想着,我就回去等信儿了。”说完就跟何老夫人告辞,一路下山去了。
何老夫人等大太太走了,留下大儿媳,道:“过几天就送信去合八字吧,听见了吗?廷瑧明年开春就要上京,满打满算还就半年的工夫,定了亲,备嫁怎么不得三五个月,妍儿是你的眼珠子,也不能草率是不是?”
何夫人拉着脸:“就是因为妍儿是我的心尖,想要给她寻个门第才学都相当的,不然,也不能耽搁到现在。廷瑧算什么啊?张家大房的,还是老三,要是长子,妍儿嫁过去能管家也还行,三儿媳妇儿算怎么回事?说是有学问,不是明年才考进士吗?又不是已经考上了,万一要是考不上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张家的生意如今都给了老大廷瑞管,听说田产土地也都给老二廷理管了,那老三不是什么也捞不着?”
何老夫人素来不喜大媳妇儿的尖酸,见识短,爱斗气,因她青春守寡,拉拔一双儿女不易,才轻易不肯说她,此时听了这话,就叹了口气,道:“你呀!眼光也太浅了些,远的不说,就说张英吧,那也是小儿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你看如今,张家阖家还不是都依他的势?看人得看学问、人品,看人家是老几干什么?当初姚家都没嫌他是小儿子——张英的夫人,那可是姚家本支的嫡生闺女,说给张家老三,当时人人都说是下嫁,人家姚家老太太就是看中张英的学问和人品,那份出言谨慎、做事沉稳,如今你再看,哪个比她更有福气,张英感念岳家,对她那是俯首帖耳,一辈子也没纳小,瞧她养的多滋润,这次回来,瞧着那面相也就三十多,她可比你大好几岁,看着比你年轻多了。如今她又把她家廷珑下嫁给方家,廷珑他大哥廷瓒,三十不到就入了内阁;更别说她爹,她外祖姚家,你那小姑子玉清当初为什么百般的不愿意聘她,非要聘咱们妍儿,还不就是怕她进了门说不得,碰不得,就是性子再张狂,又敢动她一个指头吗?这都是真疼自己的闺女的办法,那些钻尖了脑袋往宫里送的,都是卖女儿求富贵的,那不是真疼孩子。你把妍儿当心尖子,这些都得想到啊。廷瑧学问好,又有他三叔帮扶,前程能差到哪去?像你这般挑剔,非得找个高门长子嫡孙才嫁,莫不说找不找的见,就是真找见了,家世好,才学未必好,才学好,人品未必好,人品好,说不定还有别的不好处。世家公子贪个花惹个草都不算毛病,像张家那样管束儿子,不许轻易纳妾的人家哪去找?这样知根知底,连前程都透亮的好孩子不多。咱们何家当初是显赫,如今也就婉儿她爹做着官,一代不如一代啦,细想都是高攀。你就点个头吧,妍儿十七了,还能耽搁几回?”
何夫人听婆婆这一番话,半晌没言语,虽觉得婆婆说的有理,心里却不知怎么的还是云山雾罩的,总觉着不是那么回事,心里别别扭扭的想着张方氏屡次想把廷瑗说给尚宽,自己都假作不懂,不肯应,她就真能心无芥蒂的聘妍儿做媳妇儿?心里正狐疑,何老太太却等不及了,又道:“我知道,老大没的早,你拉扯大两个孩子不容易,对他们盼头也大,不过,瑧哥儿那孩子确实不错,你就听我一回吧。我现在身子骨不行了,不知道哪天说没就没,不看着这两个孩子成亲,我合不上眼睛,也不忍心去见老大。你别固执,这事,我做主了。”
何夫人本也叫婆婆说的有几分心动,此时见婆婆打定了主意,无可商量,就一扁嘴,道:“那也得过两天啊,要不让张家看咱们这么急赶着答应,该小瞧妍儿了。”
何老夫人听儿媳松了口,点头笑道:“这就对了,再给尚宽说个差不多的,,我就没有别的惦记啦。”
又抻了两日,何夫人将妍儿的庚帖送去张家三房,何婉接了送去山下,大太太拿着何妍的庚帖冷笑了两声,找了常来家走动的官媒合了八字,卜卦大吉,便送了信去何家,媒人居中撮合,一来二去跑了个多月,就定下下月初二做正式定亲的日子,昭告亲友。
廷瑧定下何妍,姚氏是见惯世情不为纳罕;何氏是一无所知,无可纳罕;唯独廷珑从大伯母叫嫂子去何家求亲时下巴就要惊掉了,等到真正定下时,廷珑被惊的连连廷琰定下的女婿来家认亲,她偷偷看了一眼,发现帅的也就比张国荣稍微差一点儿都不能对她产生更大冲击了。廷琰的亲事说定,因成亲要去琉球,千里迢迢,无法送嫁,廷琰母舅在这边宴了一次客,姚氏按例送了银两给她填妆,宴客后第三日,焦家出海船,廷琰便带着大房给她办的嫁妆远去千里之外开始新的生活。
接着,就是廷瑧定亲的日子,廷珑临下山前一晚,故作不经意的把心里影影绰绰犯猜疑的事问了大嫂,只道:“嫂嫂,我从来只听说不能换亲,却不知是为什么呀?”
何氏正帮她绣大红百子被面,头也不抬的道:“怎么能换亲呢?亲家要变成仇人的。”
“嗯?”廷珑奇怪。
“这有什么好问的?只要不是那等实在穷的出不起彩礼置不了嫁妆,不得已拿自己闺女去换人家的闺女给儿子做媳妇儿的人家,谁会换亲啊?”
廷珑还是不解。
何氏抬头道:“就好比,咱们两家换了亲,我嫁到咱们张家,你嫁去我们何家,我在这边也不用立规矩,也不用伺候了婆婆用过饭再去偷空吃一口,也不会让婆婆当大丫头似的使唤;你去了我们何家,就得天天从早到晚立规矩,婆婆房里一掌灯,就得爬起来跑过去伺候着,一整天,婆婆歇晌你捶腿,婆婆喝茶你递水,直到婆婆睡了,你才能回去,用饭的时候,婆婆跟小姑吃着,你在边上看着,婆婆觉得咸,怪你,小姑觉着淡,也怪你,你不得三天就跑回来跟娘哭啊。等你回去了,娘看我还能顺眼吗?你在那边受苦,肯定也得让我在这边遭罪啊。”
廷珑听了扑哧一笑。
何氏就道:“家家门风不同,好比我们何家,规矩尤其的大,怎么可能对媳妇儿一样,我对你的闺女好,你却拿我闺女当粗使丫头,老妈子,上灶的使唤,心里能舒服吗?都有因为这个叫儿子休妻的。”
廷珑点点头,恍然大悟。
第二日,廷瑧堂哥定亲,廷珑随母亲在前头见过长辈就迫不及待的跑去看廷瑗,只见脑袋上还包的严严实实的廷瑗情绪稳定食欲旺盛,就什么都明白了,撇嘴道:“大伯母可真行啊。”
廷瑗不明所以:“我娘怎么了?”
“可真够惯着你的,寻死觅活的还有功了?”
廷瑗觑着廷珑,讷讷道:“什么啊?”
廷珑瞪了她一眼:“还疼吗?这下可遂了你的愿,疼也高兴吧?”
廷瑗的脸刷的就白了,试试探探道:“说的什么啊?我都不明白你说什么。”
“大伯母把人质都抓回来了,还装什么糊涂啊?”
廷瑗一惊:“三婶告诉你的?”
“我又不傻,要是没什么名堂,大伯母定了妍儿,你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除非你也是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