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讥诮地道:“叫沈家知道,你日日在自己三叔的房里,躺在这张榻上,他们会怎么想?”
周莺难堪地别过头,泪水落到身下的毯子上。
“三叔……”
她哀求着,有些事虽不能改变了,可她还能自欺欺人,顾长钧这些话,简直把她的尊严也都揭开去了,叫她躲都没处躲。
顾长钧奚落够了,缓缓直起身,周莺失了钳制,瑟缩着爬了起来。
顾长钧走到桌前,从抽斗里拿出一只玳瑁盒子。又走回来,把东西递给周莺,“上回北上,给你带的东西。”
周莺指尖还在颤,哆哆嗦嗦地将盒子打开。
一对攒花点翠耳坠子。
顾长钧道:“路上想着你,就买了。”
周莺给这话打得措手不及,懵然抬眼,想不到这话是从三叔口中说出的。
顾长钧抚了抚她头发:“周莺,给我点时间。”
周莺望着他,眼眶缓缓地湿润了。
“不会叫你不明不白的跟着我。”
他说。
周莺手上一松,那盒子掉到了裙摆上。
顾长钧拥住她,重重地吻了两下。
“我可能,要领兵去打仗。漠北情势变了,上回说去晋阳,其实是去边镇迁移民众。”他低声道,“战事凶险,我怕回不来,反而误了你一辈子。所以不曾承诺什么。”
周莺紧紧攥着他的袖子:“三叔能不能不去……”
他捧着她的脸,将额头抵在她额上,“罗百益已经被抽调去了北关。他不熟悉北漠的情形,我在那边有眼线。”是非去不可。
“战事还没打响,何时出战,是未知之数。”顾长钧道,“若我能平安归来,周莺,我们可能还有一场更大的仗要打,你愿不愿意与我一同面对?”
周莺没想过这些。自从顾长钧情不自禁的吻了她,她镇日就如活在不真实的幻像里。
贪恋这片刻温存,又不敢太过奢望。
尤其这还是一段见不得光的关系。
她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去想。
一想,就没法子面对他了。
顾家的名声,祖母,二婶,所有人会怎么看她?外头会传成多么不堪的样子,三叔在朝堂上做官又怎么面对同僚?
她对他没奢望。他热情也好,冷漠也罢,她都能接受。
在她心里,这段关系根本就不可能长久。
三叔是个懂得权衡利弊的人,他那样冷静,绝不会容许不利于自己的情况发生。届时三叔会怎么对她?
她从来不敢奢望,自己会成为别人心里不可替代的人。这一生,飘摇如浮萍,从来都是她百般的挣扎讨巧。就连祖母,曾经也只怪她毁了顾家原本的平静。是养父的故去,才叫祖母对她的态度改变了。觉着她是养父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所以想要尽可能地处置好她的将来。
不论真相如何,她已经心满意足,有这样一家人,肯给她一个栖息之所,叫人不敢轻忽她,作践她。足够了。
记忆中那个久远的红衣女子的身影,已经在她生命中越来越模糊了。她接受自己作为顾家的养女而活着,如今她所拥有的的,也不过就只有这一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