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仍旧牵着大驴,大驴不耐地打了个响鼻,还朝朱志平扬起了蹄子。
朱志平心中唬了一跳,暗骂道:驴仗人势!
他面上却是讪讪道:“我调查过了,宋郎中带来的那些工匠,都是无辜的。”他说着,心中却是分外的怪异,明明这宋景行是工匠出身,怎地摆起脸色来竟是这般骇人。
宋景行道:“既然工匠们无辜,那便让他们速速将粮仓修缮好,莫误了事。”
朱志平不想顺着宋景行的话头说话,眼珠一转,道:“宋郎中,康乐坊坊门倒塌之事查得如何了?这眼看天色都快暗了,一日的光阴转眼即逝,离宋郎中夸下海口的期限,可只剩一日的功夫了。”
宋景行微微一笑:“这便不劳朱员外郎费心了。宋某还得去看看工匠们,先告辞了。”
朱志平看着宋景行渐渐远去的身影,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一松懈,才发觉自己满头俱是汗珠。
他进得帐篷时,张开背着手,正站在门口。见他一脸的汗珠,蹙眉道:“你怕那厮作甚,除开苏博那老家伙的推荐,他不过是个拿着铁锤敲敲打打的工匠,若是要捏死他,不过像是捏死一只蝼蚁。”
朱志平显然与张开的交情不浅,闻言道:“正是拿铁锤的工匠,孔武有力的,若是惹怒了他,还不省得从哪里掏出一把铁锤来,一锤子将人的脑浆都锤出来呢。”
张开长得细皮嫩肉,原来就是个承蒙荫恩才做的武官,素日里那是懒得操练的,至于沙场那是没有上过的,虽然鞭打过奴仆,可也没有见过那般恶心的场面。闻言也不由得一阵寒意从脊梁后头爬上来:“别说了,吃酒吃酒。”
朱志平脸上还有一丝担忧:“你说,那些工匠会不会……”
张开语气有些不耐:“都是些没见过钱财的土包子,得了钱便欢天喜地的,怎地会与那工匠胡说,将自己的财路给断了。”
说得也是。朱志平这才放下心来。
横竖马侍郎说了,宋景行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多久。只要将苏博那老家伙掰倒,这宋景行还能做得了官?想到马侍郎许诺给自己的好处,朱志平的心情顿时又舒畅起来。
工匠们正在干活,宋景行将大驴拴好,抬脚进了之前倒塌的粮仓里。
城东的大军粮仓是地上平房仓,看似连绵却又分别独立,仓内的地基是三合土夯筑,铺有细沙,杉木垫底,墙体则用方砖砌成,屋顶是木材与青瓦结构。
此前看守粮仓的士兵发觉,有几座粮仓的房顶漏雨,浸湿了仓中的粮食,是以才报了工部,让工部派人来维修。
当时是他与朱志平察看的现场。朱志平借口他经验不足,自己独自爬上梯子上房顶察看的。
朱志平下来,只道不过是有几片瓦片受损,是以雨水才漏进粮仓里。只要派几个瓦匠,将损坏的瓦片更换便可。
谁料那日瓦匠来更换瓦片,才堪堪爬上房顶的边沿,半个房顶呼啦一声就崩塌了下去。
饶是瓦匠富有经验,也差些被吓了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