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张秋香坐在床上正发呆,七丫婶推门进来笑容可掬地冲秋香:“妈的好闺女,怎么没出去和姐妹们玩啊?”
张秋香起身给七丫婶让坐:“妈妈,您坐。喜鹊小月她们在和客人玩牌,我不会。”
七丫婶坐下把秋香拉到面前:“真是越长越发俊俏了!香啊,妈疼你不?”
“妈妈最疼我了,等我长大了一定报答妈妈的好。”秋香说得很天真也很认真。
七丫婶笑了:“好闺女,你不是一直想报答妈妈么?今晚上你就有机会了,有人出钱要你的处女身……”
张秋香大惊失色:“妈妈,你不是说等我长大……”
“是啊,妈妈是这么打算来着,可妈妈能等这些大爷们不能等,这不人家出十块大洋,这可是个天价,你知道现在黄花闺女遍地都是,就是娶个姑娘到家也用不了这些钱。你呀,是有福之人,有了这个开头以后身价就高喽……”
张秋香卟嗵一下跪在七丫婶脚下:“妈妈,我才十四岁,你饶了我吧,你是好人,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
刘二晃着鞭子从外面进来:“你当牛做马?哼,牛马能值几个钱!你今晚一宿挣的钱就能买一匹好马,以后财源滚滚还不是想买多少牛就买多少牛,想买多少马就买多少马!去,换上漂亮衣服准备接客,八爷在楼下喝茶一会儿就上来。”
张秋香抱住七丫婶的腿声泪俱下:“妈妈,你放过我吧……”
七丫婶想分开秋香的手分不开,生气了,一脚将她踹倒在地,抬起手又放下:“小丫崽子不是怕打花你脸我非打你个好歹不可,别坏了好事,去洗洗脸换上衣服。”
张秋香大哭起来:“妈妈,我求你了别让我接客,我做牛做马将来一定报答你……”
七丫婶火了:“哭,哭,你哭丧哪!”冲刘二,“给我教训教训这个小崽子,人马上就来了她到耍上忌子了,别往脸上打。”
刘二的皮鞭落到秋香身上,秋香发出惨叫:“我不接客呀!我不接客……”
腊梅扶着留着山羊胡子的曾爷曾本贤从门前经过,听到秋香的哭声曾爷又退回来往屋里看:“杀猪呢!”
七丫婶陪着笑轻描淡写:“是曾爷,没事哩曾爷,这不我这丫头不听话,我让刘二教训她两下。”
张秋香如见到救命草,爬到曾爷跟前不住的磕头:“大叔,大爷,救救我吧,我不想接客呀……”
七丫婶气得要命过来踢了她几脚:“你人不大胆子不小,在谁的面前都敢撒泼!”举手要打。
“呃——”曾爷皱起眉头,慢条斯理地:“怎么个事啊!”
七丫婶:“这不北岗的八爷点她陪夜,小丫头死犟呢就是不肯……”
曾爷仔细看看秋香,怜惜地:“才多大个孩子……太小点了吧……”腊梅往回拉他没拉动,他瞪腊梅一眼,腊梅把头垂。曾爷不悦地看着七丫婶,“俗话说能端动盆才能静动人,她这么点个孩子不太合适吧——”
七丫婶脸红一阵白一阵,吱唔了半天没找到恰当的话。刘二阴阳怪气的接话:“红梦楼买她们来就是接客的,小怎么的,那个丫头不是从小长大的!小不怕,几天就长大了。再说我们这是窑子铺不是救济院。怎么曾爷看着心疼啊,心疼就买回家去一个人享用——”一脸怪笑。
曾爷被激怒了,胡子乱颤指着刘二:“狗眼看人低!老子拿出钱能压死你!”冲七丫婶,“去把楼下人打发了,这小丫头我包了。”进屋坐到床上。
七丫婶不知说什么好,结巴起来:“曾,曾爷,你看人家钱都交了,交了十块大洋……”
曾爷用力跺一下脚:“老子出二十块大洋,够不够?”
七丫婶眼睛亮了,仍故能玄虚:“这,怕不好办吧……”
曾爷瞪起眼睛:“少费话,就这么定了。”
七丫婶眼睛笑成一条缝:“是,是,曾爷,就按你说的办。不愧是曾爷,有眼力,一眼就看出这小丫头是个美人坯子。”给刘二使个眼色两人退出屋。
张秋香被突如其来的事弄懵了,迷惘地看着曾爷和腊梅,腊梅脸上布满妒嫉忿忿地看她。曾爷握住秋香的小手:“丫头起来吧,起来说话。”曾爷的眼神里透露着父亲般的慈祥。张秋香慢慢站起身,感激的泪水夺眶而出……
夜幕挂在窗外,李天牛坐在大铺上,身子靠着露出棉花的破被褥和大个王对面喝着酒,他们中间摆着一瓶白酒几棵大葱还有用黄纸包的水煮咸黄豆,地中央一根发黑的木柱子支撑着塌陷下来的屋顶,窗台上的煤油灯不时发出轻微的炸响。突然油灯震耳的响了一声把李天惊吓了一跳,他瞥了眼油灯:“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响枪了呢!”
大个王:“那油里有水能不响嘛,你往油锅里加点水试试。”
李天牛:“这俺还不知道嘛!俺是说这熊洋油真次。”
一群小孩在门外玩耍,喊叫声不断,房门被撞得乱响。大个王出去把他们喝退回屋坐下:“这些熊孩子也不嫌天热,没人管他们能上房把房盖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