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座的谢宇燃回过头,目光凝在洛雨季微红的眼角上。
“怎么,你好像哭过?”他的声音里带着惊讶和痛惜。
“啊,是吗?”俞虹云扳过女儿的脸,细细端详着,“你为什么哭?难道,你爸爸他……”
“没事,妈,”洛雨季别过头,挣脱开妈妈的手,“我看见了弟弟,好小、好可爱,一时觉得很感动,就……”她垂下眼,脸慢慢地红了。
告别(二)
“呵呵,傻丫头。”俞虹云笑着将女儿搂在怀里,轻轻拨开她遮目的刘海,“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敏感,如今长都成大姑娘还改不了。”
洛雨季在母亲宠溺的注视下垂下眼帘,情不自禁地往她怀中蹭了蹭。熟悉的绿茶清香从妈妈的颈窝处逸散开来,柔柔地萦绕在她的鼻端。眼眶忽然痒痒的,仿佛又有什么东西要冲涌而出。她使劲地眨眼,不让隐藏在内心的依恋和伤感暴露在妈妈面前。
良久,她才调整好自己的心绪。
“妈妈,”她抬起眼,望着母亲脸上清雅秀丽的五官,暗自斟酌着词句,“爸爸一家,看上去……很幸福呢。”
“哦,是吗?”俞虹云淡淡地微笑,脸上再没了往日的波澜。
洛雨季心中一宽,紧紧地攥住母亲的手:“那你呢,你也幸福吗?”
俞虹云愣了一下,眉宇间霎时闪过几分羞涩和忸怩:“这孩子,怎么问这个!”
“呵呵,”洛雨季不依不饶,“林伯伯对你好吗?”
俞虹云咬住唇,双颊不由自主地发烫:“好。他……他是个很好的人。”
“怎么个好法?抢着做家务、对你嘘寒问暖,把你捧在手心里当宝?”洛雨季问得无赖。
前座,传来拼命压抑的笑声。后视镜内,映射出谢宇燃紧抿着的嘴唇,和一双漾满了笑意的眼睛。
俞虹云的脸顿时变成了一块红布,她轻轻打了一下女儿的手,含笑嗔骂着:“死丫头,这是一个女儿和妈妈该说的话吗?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贫嘴滑舌的?”
洛雨季反手抓住了她的指尖,把她的手掌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含笑轻叹着:“妈妈幸福,我就放心了。”
俞虹云笑意未消:“你放心什么?小孩子……”
洛雨季凝望她,目光顺着她面颊的轮廓缓缓流连:“今后,我也许不能一辈子守在妈妈身边,又怕妈妈一个人孤单寂寞……好在如今有了林伯伯,我想,妈妈一定会幸福的。只要妈妈幸福,我就没什么牵挂了……”
“雨季……”俞虹云呢喃着,内心隐隐地涌起了一丝不安,“你这话什么意思?”
洛雨季勾起唇,对母亲甜甜一笑:“没什么,我乱讲的。对了,明天你就要和林伯伯去马尔代夫了,行李都整理好了吗?”
送走了俞虹云,车厢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谢宇燃目视前方,似乎很专注地开着车。但是,他操控方向盘的手却握得异常用力,关节突出着,指尖浮起了一片青白。
洛雨季侧过头,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
这个城市,娟秀而轻灵。亲切的温暖,从路旁梧桐树参天的伞盖间,从高耸的青砖围墙内,从映上车窗的湖光山色中跳跃出来,一下下地触动着她的心弦。
今晚,就是和它作别的时候了吗?
告别(三)
自从找回了那串佛珠、自从文朗说出金星掩月的消息、自从在田野间听到那首熟悉的《卜算子》,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所有的惶惑和忧虑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即将踏上归途的喜悦和与亲人作别的依恋……
值得欣慰的是,所有她关心的人,仿佛都拥有了各自的幸福,让她可以走得了无牵挂……
不,不对,还有一个!
她回过头,望着谢宇燃挺拔的背影,心里浮起一丝黯然。
是的,只有他……
每次见到他,她的心底都会浮起融融的暖意。这个宽厚而温柔的男子、这个对她疼惜到了纵容男子、这个把落寞藏在笑容后的男子……她,该如何放下?
别克车带着一声长叹在街道旁停下。谢宇燃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回过头来深深地凝视着洛雨季。
“怎么啦,宇燃?”洛雨季被他看得有几分心虚。
他犹豫了片刻,忽然推开车门走出去,绕到洛雨季身边,将她从车里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