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正在抛尸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虎头虎脑,稚气未脱,背上背把朴刀。他刚说完,另一个与他年纪相仿,长相也颇为相似的少年接口道:“不错!要是再解了夏津之围,咱们这功劳就大了!到时候……”
“闭嘴!”张庆一口打断。这些小东西,全被徐卫煽动得热血沸腾,现在就是叫他们去捅天,这些小二愣子怕是也会扛着梯子嗷嗷直叫往上窜!
那两名少年虽然不再说话,可脸上的表情分明是不甘心。徐卫发现,二人正是跟张庆过河刺探消息的那两个。
空中隐隐传来一声闷雷,抬头一看,天幕中已不见了月亮,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你刚才说,要是我们人马不止几十人,是什么意思?”张庆问道。
“咱们徐家庄总共多少人?至少上千吧?”徐卫这没来由的一问,让人一时捉摸不透。
张庆眉头紧锁:“对,那有什么用?老的老,少的少,要不然就是妇道……”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察觉到了徐卫那句话的意思。
夏津县城
若是往日,此时的县城除了打更的更夫,醉倒街头的醉汉,街上不会再有其他人。可今天,夏津县里所有的百姓几乎都被动员起来。数千贼兵,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城外,挥军猛攻。好在徐家庄的徐四受上头指派,坐镇夏津,统率着从各村临时征集来的七八百乡兵拒敌。
此时,夏津城防已经岌岌可危。城门虽然已经加固,让对方一时无可奈何。但城墙本就低矮,又年久失修,贼兵蜂拥而至,架起木梯前扑后继的爬上来。那些临时征调的乡兵,未开战就先输了胆气,再看贼寇人多势众,心生畏惧。城墙几度失守,若不是徐胜带领徐家庄的两百乡兵,四处游走支援,县城早就陷落了。
又击退一次进攻,一身戎装的徐胜按着刀,坐在城墙梯上,稍事歇息。他的四周,聚集着徐家庄的父老兄弟。看着他们,徐胜不禁五内俱焚。他实在没有料到,千牛山的贼寇会在劫掠了武城县后,几乎不作整顿,立刻挥军扑向了夏津!而自己昨天在了解了情况后,已经飞马向大名府求援,可直到现在,未见一兵一卒。
更让他怒火冲天的是,梁横不跟自己甚至知县相公商议,将徐家庄组织的三百余乡兵,拉走了两百人!也就意味着,徐家庄能战之士,仅一百余人!此时,贼人已兵临夏津,徐家庄恐怕凶多吉少。
想起自己那年迈的老爹,辛苦的发妻,还有那不懂事的弟弟,徐胜心如刀绞!但愿吉人自有天相,他们早早逃了才好。可以父亲的性格,以九弟的脾气……
“城里的人听好!早早开了城门,免你一死!否则,徐家庄就是你等榜样!”正当众人忧心如焚时,城外贼人大声呼喊道。
这句话,真如晴天霹雳一般!徐家庄还剩下的一百多乡兵,闻听此言,一时大乱!人人悲愤,个个哀恸!不少人放声号哭!还有人向着徐家庄方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呼爷娘!
徐胜牙关几乎咬碎,紧紧攥着刀柄,缓缓起身。生身父亲,结发妻子,同胞兄弟,这血海深仇,若是不报,我徐胜与畜生何异!
“四哥!咱们杀出城去!跟这些牲口拼死一战!替徐家庄父老,报仇!”一名汉子泪流满面,疯狂的吼道。他的话,立刻使一百多乡兵炸开了锅,纷纷请缨,要出城死战,拼个玉石俱焚!
一双虎目中,噙满了男儿泪。徐胜望向徐家庄方向,暗道,爹,娘子,九弟,我徐胜投身行伍,向来以精忠报国自负。可现在,竟让家人惨遭灭门之祸而无能为力!你们先行一步,我,这就来!
“各位叔伯,各位兄弟,各位子侄!徐家庄遭此无妄之灾,我徐胜身为人子,身为人夫,身为人兄,若不出城死战报仇,有何面目立于世上!但你们不必,大名府援军随时会到,不必做这无谓牺牲!现在,有愿出城者,随我来!”徐胜说罢,大步奔向自己的战马。
徐家庄乡兵,同仇敌忾,谁肯落后?人人心中抱定必死决心,紧紧跟在徐胜身后。
与此同时,城外的贼人们也不好过。自劫了武城县以来,这些贼兵信心爆棚,满以为夏津县一定是望风而降,可怎料踢到铁板一块,抵抗如此坚决。打了这么久,伤亡数百人,夏津县仍旧在坚持。
那贼寇首领,千牛山大寨主急得肝火大动。二寨主至今没有赶来,夏津县又久攻不下,真他娘的背时透顶!又一次攻击被打退,唉,若是二寨主在,一定会想出破城之策,这穷酸,一个破庄子有什么好看的?非要去瞧瞧,莫不是又寻着娘们了?这老色胚!
正动用为数不多的智商苦想破城之策时,几个贼兵大呼小叫的冲将过来。他心头一阵恼怒,挺起长矛直刺过去:“叫你娘的鬼!”
好在这些喽罗都晓得,大寨主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早就防着他这一手,闪身侧开,慌忙叫道:“大王,您得去看看河里,出事了!”
离县城仅不到百步之远的河边上,几十名贼人乱成一片。匪首领着人过来,几脚踢开挡路的喽罗,上前一看。
这一看,直看得他心也跳,眼也跳,我他娘的眼花了?这是……
那河边,横七竖八摆放着十几具尸首,仔细一看,竟全是自己山寨的人!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