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按时间推算,此时杨莲亭还未得到宠信,只不过是教中庸庸碌碌的一个蝇头小辈而已,但东方不败已经露出了破绽,颓势也已经初露端倪。
对任我行忠心不二的向问天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扳倒东方不败的好机会。
日月神教的权力排序,是教主最大,左使次之,右使再次,再接下来就是长老之类。曲洋在自请归隐之前,曾是神教左使,比向问天还要官高一阶,资历、实力与人脉自然不会比他更差。
任我行被关在梅庄,守卫森严,水牢坚固,江南四友武功高强,绝非向问天一人能够擅闯。若是再加上一个曲洋,事情就好办多了。江南四友脾气古怪,一生只喜欢琴棋书画,想要和他们说上话,甚至博得他们的好感与信任,不但武功要高,还非得会这几样本事不可,而曲洋就正好满足这个条件。向问天的计划是,若是能请回曲洋,与他携手将圣教主救出,再共同辅佐他推翻东方不败,自然是能事半功倍了。
曲洋行踪飘忽不定,又善于改易伪装,本来就不易追踪,向问天要将找他这件事做得隐秘,必然不能正大光明地调动手下的教众,便更是困难了。曲非烟的这次受伤,却正是给向问天在瞌睡的时候送来了一个枕头。他监管不了曲洋,但作为负责教主及各位长老的健康的教中神医,为了方便在出事的时候迅速命平一指赶至黑木崖相救,他的四周却是有着不少眼线的,。
得知疑似曲洋与曲非烟的一老一少来到平一指家中之后,向问天大喜过望,便连夜赶来,只为劝说曲洋重新回教,为他所用。
他心里清楚,曲洋当年辞去左使一职,只做一个挂着虚名的护法长老,一方面是对教中权力倾轧灰了心,只求寄情于声色山水之间,另一方面也是为着更好地照顾这个孙女。作为曲洋世间唯一的亲人,这个小姑娘说的话分量不可谓不重。若是这小姑娘想跟着向爷爷回到黑木崖去,曲洋肯定不会断然拒绝。
前世那一回,曲非烟自然是对这些背后的情形了解得没有那么清楚。但她记得,爷爷告诉过她,向爷爷最趁手的兵器是弯刀,但他来找自己时佩的兵刃是江湖中最常见,使用者也最为众多的长剑,可见还是有隐藏行踪之意,东方不败对此应该是不知道的,便明白了七、八分。
彼时,曲非烟对日月神教全无半点兴趣,一心只想和爷爷一起快快活活地浪迹江湖,于是便装作听不懂向问天里的暗示,只作一副天真烂漫、玩心极重的小女孩儿模样。
向问天见对她攻心不下,只好去直接找曲洋,自然也是一无所获。曲洋不愿意回去掺合,只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给了他一本《广陵散》,好让他去救任我行的时候,能够迷惑一下江南四友中武功最强的琴翁黄钟公。向问天又咬牙苦苦等了数年,方才等得令狐冲来为他实行营救任我行的大计。
这一回重来一遍,向问天还是选择为了任我行而铤而走险,曲非烟却想改变一下选择。
就算爷爷已经隐退,带着自己游山玩水,但对日月神教来说,他仍然是一个曾身居高位的旧部,掌握着众多人脉与内幕,必要的时候,各方利益集团都会来争取他的支持,就像向问天如今所做的一样。而对武林正派来说,他永远是魔教中人,是邪魔歪道,像刘正风那样愿意真心与他结交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是磨刀霍霍,想将他除之后快的所谓侠义之士。
这是一个正邪矛盾极度激化的年代,在绝大多数人眼里看来,非黑即白,毫无灰色的缓冲地带。爷爷在武林中人的眼里,身上的黑色是洗不掉的,除非他回到那个纯黑的阵营,得到一个庞大组织的保护,否则他是没有办法在一个“白”的世界里存活的。
即使他们所谓的白道,所谓的正义,背后也全是龌龊与龃龉。
“好呀,我们去黑木崖吧。”曲非烟笑眯眯地把眼睛弯成两个月牙儿。
正在滔滔不绝地描述黑木崖有多么好玩的向问天一下子愣住了。
这项少女诱拐大计完成得也太过于容易了吧?
要知道,该如何有效地劝说一个十岁不到的女童,向问天可是处心积虑,费尽了思量。他还曾经头痛地想过,要是小孩子实在不听话,哭闹了起来,那干脆就给一掌敲晕了扛走算了。可是他毕竟还得借助曲洋的力量,过早地得罪曲非烟不是上策,这个念头也只是想想便罢。
“怎么啦,向爷爷不愿意带我去么?”曲非烟小脸上现出一点失望的神色来,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去。
哪里是不愿意,简直是求之不得!向问天赶紧慈祥地大点其头,这一激动,说“我愿意”的时候就大声了些,忽然听到了外面有人大步靠近的声音。他十分机警,当下便冲曲非烟点了一下头,身法轻灵地瞬间翻出窗外。
向问天刚刚离开,外头便响起了敲门声。曲非烟定了定神,拿了烛台起身去开门。
门才被她拉开一条缝,林平之就以一股势不可挡的劲儿一头栽了进来,差点没摔着。
“非非,刚才屋子里的是谁?是坏人吗?”
林平之想也没想,便张开手把曲非烟护在身后,四下望了望,眼睛里全是警惕。
曲非烟伸指头戳了戳他的背,不免有些好笑——少年劲瘦的背部肌肉绷得紧紧的,蓄势而待发。
“没有坏人呀。”她轻轻地把他推到桌旁坐下,“只是我爷爷的一个老朋友来找他,顺路和我打个招呼罢了,现在他去找我爷爷去了。”
见林平之还是满脸不放心的神色,她微微一笑:“真的,我小时候他还抱过我呢。”
林平之在心里暗道,这算什么,我小的时候你还抱过我呢,你还抱着我睡觉呢,谁敢和我比!见她的确是毫发未伤,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他总算是稍微放下心。
“对了,说起来,你怎么会在我屋外头的呢?”曲非烟提起茶壶,给他倒了半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