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本是城中百姓,家中原有父亲,婆婆,和三个哥哥。因为我是家中么子,所以父亲节省使我能够在书院学文章。大哥二哥年少便去当兵,一声军令就是几年毫无音信;三哥在我小时便得病去了,后来父亲也过了世。家中只有我和婆婆相依,我不让婆婆受苦,所以白天去书院读书,晚上就摆摊帮人写信。在帮人写信的日子里,我领教了不少达官显贵的相护之道,和平民百姓的苦怨。当时我年少气盛,慢慢地,便对科举仕途木然。”
“去年七月,正逢婆婆身体不好,我借口照顾而不去参加恩科。婆婆和邻居叔伯见我不去恩试,便想帮我撮合姻缘,所以就在七夕城中巧姐灯会那夜,找了几家姑娘和我在巧姐庙相会。我去之时叔伯们告诉我,灯会上若见了头戴兰花型红色木钗的女子,见了合心的就要她的钗带回去当作与那姑娘家定亲的凭证。那夜庙会人山人海,夜里更是热闹无比。我并无心寻什么木钗,便只当去观灯会了。”
“灯会一路,只是走马观花,最后觉得索然无味,便打算回去,但就在经过城中文老爷府的时候,遇到一件很有趣的事……”
——啊!该不会……
他这样一说,许心湖似乎也对那文老爷府的事有些印象了……
“阿欠~”打了声喷嚏,阿錾有点无奈。
“你没事吧?”岑冲转头看着他。
“我没事,”阿錾干笑一下,“你继续说吧,你说的发生好玩的事是什么?”
岑冲见他没事,便继续说起那件好玩的事:
“我母亲从不许我夜间外出,所以那一夜我与心湖是偷偷跑出去参加灯会的。可是若换上男装,就不能痛快游玩,若是继续穿着自己的衣服,很容易被人认出来——所以我们在路上便与一对农家姑娘换了衣衫,又给她们一些钱……”
——“然后就遇见了他……”
——“然后就遇见了她……”
……
当他经过文府前时,见到许多人围在门前兴致勃勃在向院中看什么,他便停下脚步站在门前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院中正在上演一幕活生生的活人生拆画面——院中一堆老爷夫人和下人围着正当中三个人,其中两个半老徐娘的贵夫人一个在拼命向左拉一只手臂,另一个在拼命向右拉另一只手臂,而两只手臂的主人不巧正是两位夫人中间的华服少年人,只见他满头是汗,两条手臂都快要被拉扯断了,实在受不了之际,他只有大呼:“救命啊~~~~~~~~~~爹~~~~娘~~~~~”
“瑞儿啊!瑞儿啊!”他的爹娘听到儿子求救,却想不出办法,一时不知所措。
那文瑞看所求无门,便对左右两边夫人呼道:“两位婶婶~两位婶婶~你们快放开我吧……”
“放什么?!不行!瑞儿,除非你答应婶婶,今晚跟婶婶回府,不然婶婶绝不放手!”
“不要开玩笑了!瑞儿,她家有什么好去的!去我那吧!”
“你放手!”
“你才放手!”
“你这个刁妇!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你说谁?你以为你好到哪里?!看我不踢你……”
“我踢我踢!”
吵着吵着,两个夫人就隔着中间的文瑞你一脚我一脚地互相踢起来了。
……
“啊,打起来了。”在杨韶身旁看热闹的女子突然冷冷地自言自语起来。
虽然杨韶听到身旁女子说的话,但他没有转头过去看她。
“啊,踢到肚子了……”她还是自言自语。
“啊,加油打啊,不然怎么会赢?”她第三次自言自语。
杨韶被她最后这句话突然逗笑,终于忍不住转头向这古怪女子看去:身旁这个喜欢自言自语的古怪女子,原来是一位农家姑娘,虽不施粉黛,却明眸皓齿、娇美俏丽;更特别的,是她那与众不同的自在姿态……
发现有人在看自己,她转过头来看他,这令他一时愣住:这位姑娘原来最与众不同的不是那份自在,而是她看着自己时那眼神中的淡淡的漠然……
他目光瞥见一眼:这姑娘头上正插着一根兰花形状的红色木钗……
——听着听着,许心湖一愣:难道那个文府少年就是传说中被吓到离家出走失踪的相亲公子……那么那两个夫人岂不就是……
不错,那两个夫人不是别人,正是传说中的宿世冤家——许心湖朋友婉儿的母亲成夫人和岑冲的母亲岑夫人。
她问:“你猜谁会赢?”
他答:“右边那位夫人。”
她问:“为什么她会赢?”
他答:“她比较有力。”
她问:“有力就一定会赢?”
他答:“那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