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偏厅,老管家就迎上来道:“老爷,夫人,小姐。”
“来人在哪?”老爷问道。
“在那。”顺着老管家颤悠悠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堂前背对他们站着一个东张西望的少年,在少年身旁的侧座上坐着另一个稍微年长些的男子。
那背对着他们的少年,回过头来时,正看到几人进来,呼道:“许老爷来啦!”坐着的男子被他这一呼提了提神,抬头看着他们。
许心湖心下一惊:站在那里的是那个讨厌鬼车夫阿錾!
然后又倒吸一口冷气:坐在那里的——居然是明总管!
三人向他们走来,明总管缓缓站起身来,却感觉他站起来时身体很沉。阿錾想要扶住他,他却摆了摆手。
一家三口来到二人面前,明总管先行了个礼,说话的语气却略带几分无精打采道:“见过老爷,夫人,少奶奶。”
阿錾本是和许心湖互相猛盯着看,还一副老大不爽的样子,但是明总管行礼时他也只得跟着行礼:“见过老爷,夫人,少……啊秋!少……啊秋……”连连打喷嚏令他叫不出来。
“不必多礼了,请坐吧。”然后转身对许心湖道,“心湖,你也坐下。”
她无奈地应了,转身时恨恨地看着这个讨厌鬼,连个少奶奶都不肯叫——而他就是故意的。他冲着她坏笑,然后在明总管身边坐下。许心湖则坐在两人对面,许老爷和许夫人当然是坐在正座上。
“明总管今日来所为何事?”许老爷道。
明总管刚要说,却被阿錾把话抢过去道:“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某个不副责任又以怨报德忘恩负义的人!”说完很不甘心地看着对面的许心湖,许心湖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才懒得理他。
“阿錾,不要胡言乱语。”明总管慢慢道。
“可是,师父,本来就是嘛,她明明……”阿錾反倒更按耐不住了。
“来之前你答应我什么?”明总管又道,声音平和,却不失威严。
“……好!”阿錾立刻收敛道,“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了。”别过脸去,就像小孩子被人冤枉砸碎了花瓶般在那自顾自忍着不发怒。
“小徒恶劣,请老爷见谅。”明总管微微探身以示抱歉。
许老爷道:“明总管,还是直接说明来意吧。”
明总管道:“今日来打搅,是想请老爷夫人劝少奶奶回明府。”
“你想得美,”不等许老爷开话,许心湖已经似笑非笑若有所指道,“也不知是不是监视我,前脚一走后脚你就跟上,还阴魂不散跟到苏州来……”
“你这女人……”阿錾才要开火,一看师父正在看着他,就乖乖把溜到嘴边的话硬吞了下去。
也不去理这些孩子间的古怪行为,许老爷问道:“明总管何出此言?”
明总管得到了足够的时间,前思后想一阵,道:“少奶奶若是回府探亲,不会不带着侍女随行;三问服侍少奶奶的侍女她都不肯开口,我心中有数。”随而转身看向许心湖,“少奶奶,希望之前与少爷的不快由我代少爷向你道歉,希望少奶奶探亲结束早些随我回府。”
“心湖,你怎么可以不说一声就跑来了?”许老爷皱眉数落道。
“算了,老爷,心湖只是着急回来看看咱们……”许夫人还是护着她。
“我才不是回来看看的,”许心湖只要一听到和明如许有关的事就一把火烧起来控制不住火势,对明总管道,“我要终止和约,你不需要劝来劝去,而且这和那个姓明的道不道歉没有关系,他也答应我可以终止和约。”
临了,她又超狠地加了一句道:“我一拿到和约就撕烂它。”
“少爷说他答应终止和约?”明总管明显有些惊色。没想到在他的脸上除了波澜不惊外居然还有其他表情,“这……这怎么可能……”
“你这么惊讶干吗,你不是一直忠心于他吗?他做的决定你明总管当然会惟命是从。”许心湖觉得他的表情真的有点怪,至于这么惊讶吗。
微微一阵沉思,他转身对许老爷道:“请老爷夫人劝少奶奶回府。”
“这个……”许老爷和夫人互相为难看了看彼此,又对明总管道,“心湖说她不习惯府上的生活……”他总不能直说他女儿说自己在那过着非人的生活吧?
“扑哧——”阿錾终于没忍住,嘟囔道,“还说不习惯啊?一睡不起,起了就大吃大喝,没事到处溜达……”
“而且,心湖看来与明少爷实在合不来……”许老爷已经够委婉地表示她和明少爷的关系发展了。
明总管缓缓道:“我家少爷虽然有些顽皮……”
“什么顽皮,根本就是恶劣!”许心湖突然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对着他怒道,“难道你就不知道你家少爷是如何对待他的新婚妻子的吗?他到底是顽皮还是恶劣,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这些明府的人每一个都护着他,他明明已经臭名昭著,你还为他辩解掩饰做什么?要我在他面前多呆一分钟我都觉得讨厌,所以即使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去!”
面对她的咄咄逼人,阿錾已经看不下去,却只见明总管脸色微微泛起红晕来,他只是轻轻等她说完,然后平静地说:“但是和约……”
“我知道,违约赔钱嘛。这就不肖你担心了,只要一找到那张破纸我就撕了它,之后的事就由我一人承担。”
“只怕少奶奶承担不来。”明总管刻意避开了她的正脸道,气有些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