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我面前装愣,人家女孩子的家当啊。你也舍得吞下?”她鄙夷地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果然到处都是小气样儿。
“既然输了,我不断她手指便是善事一件了,钱哪能要回去?你别再胡闹。”
小夫妻俩为了这事在赌坊闹开了,云天故意不让,一路向后躲闪着她的挑衅,白衣女子腰间铃铛乐声不断,“云天,你再不停下,我便不嫁给你了。”这是御用金牌,好几次都能将对方制得服服帖帖。
云天挑眉:“又来这招?如今我俩夫妻之实都有了,我不写休书,谁还敢要你?”一时间,云大当家竟已娶妻的消息热闹了整个赌场,众人尽争着要看这位与当家的已有“夫妻之实”的当家夫人。白衣女子脸红气急,只得“呸”了句,抓起云天的手腕,低头狠狠咬在上面。云天遭遇她的突然袭击,皱起眉头,摇摆着手想要将她晃开,怎奈她却越咬越紧,“黄子莺,你究竟是人是狗?”随机举起另一只手,直接拍向她光洁的额头。他没忘记这丫头在本应美好无比的初夜里,将自己咬伤的事儿。那晚她一直喊疼,云天也跟着心疼得紧,就让她咬着自己肩膀,哪知差点让她啃下一块肉来,好事就这么活生生的被打断。这股气他现在还没消呢。
黄子莺?玉术自己打量着这咬人咬得面目有些狰狞的姑娘,这才看清,她的眉宇间确实与黄家乔有几分相似,可黄家乔不是只有一个妹妹黄木莺么?她试探性地轻喊了句:“子莺姑娘?”
白衣女子听见玉术唤自己的名字,果然迅速放开云天的手,嬉笑着转过头来,“嗯,何事?”一脸的甜美,丝毫看不出刚才她咬人时的凶恶。
“刚刚多谢了子莺姑娘的救命之恩,玉术想请教姑娘,不知你可认得黄家乔?”虽然知道这样很冒昧,可玉术向来就是这性子,说话直接得很。
黄子莺倒是丝毫不介意,依旧笑眯眯地摇着头,“未曾见过,却有耳闻。”她刻意停顿了半分,狡黠的眼光望向云天,“据说那人是双鹤第一美男子呐,你若认识他,带我也去见见吧。”玉术愣了,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么?再看云天,他鼻子轻哼一声,昂起脖子,双鹤第一美男又如何,河州可不是他的地盘。他悠悠地接了句:“自古好女不可嫁二夫。”
黄子莺的眼里没有半分躲闪与迟疑,玉术也不便再问下去。只是两个相似的名字而已,天下相似之物何其多,她暗笑着自己痴傻。恩爱的两人继续着他们的小情调,玉术干咳一声:“各位请容许我先行告辞。”
黄子莺立刻叫住她,“哎,别急着走呀,钱还没要回来呢!”她伸手使劲地拍打着自家夫君的胸膛,云天拗不过她,索性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不听话的女人扣进自己怀中,紧紧按住。他的温情向来只在黄子莺面前展现,此刻眼神又已恢复冷清,打发着玉术:“你快些离开,日后莫再进赌坊便是。”
玉术连忙答应,最后再抬起头用深沉的目光与布袋里原本还属于自己的一两银子依依惜别,心理感叹:不进这地方之前,你还是我的,还是我一个人的啊……之后匆匆离开赌坊。云天语气虽然冰冷,玉术却知这是提醒自己以后得走正道。
白玉猪
已经饿了两天,玉术的肚子早已瘪得不行,从昨晚开始,它就咕噜咕噜非常有节奏地唱起了空城计,唱得太过响亮时,她也只能用手盛捧溪水,摘些野果来充饥。可那东西毕竟饱不了肚子,尤其对玉术这种几乎没尝过饿的滋味的人。
之前走了一个多月,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到后来,就连自己也不知身处何处。玉术站在一家包子店前,看着那些个白花花冒着热气的大白馒头直咽口水,好久都没舍得走开。来来往往的人走过,都匆匆瞟上几眼美人包子铺前傻站着的人。店老板嫌玉术碍事,走过来将她推开,“你到别处去站着行么,这一大早的,我还要做生意呐。”
玉术站着不动,眼里只有包子,“老板,您能给我一个么?我几天都没吃东西了。”她的声音极小极低,只有老板能些微听到。低声下气求取食物,是她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的。这家店老板打量玉术几眼,讨馒头的人可多了,有时兴许生意好,他还会打发出一两个,可眼前这女子眉清目秀,衣冠还算端正,却还要来讨这些东西,谁知道她究竟是作何行当的。
老板大手一挥,“不行不行,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来讨馒头,我还要不要做生意了?”他瞧见玉术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将头撇开,用手指着街边靠墙的一排衣衫褴褛的叫花子,“喏,看见没,你就算再装得可怜也比不过他们,况且你还有手有脚,何必非来乞讨?”
玉术被人拿来与乞丐对比,心里难受得紧,曾经是想要做女侠,如今却沦为露宿街头的人。可是,现在的她无力与人理论,挨饿的感觉已将她折磨得毫无脾气。“老板,你只给我一个馒头便好,我可以做事情来抵还的。”说着,捋起衣袖给老板看自己的手臂。本来就很削瘦的她到现在真的接近皮包骨头了,看得老板直皱眉。“我要你能做什么?你瘦成这样,连面粉都揉不了,即便凑合着揉出来了,小店生意也难得经营下去了。”他已经没多少耐心与玉术纠缠下去,店里进来两个买包子的人,店老板过去招呼买卖,却被玉术一把拖住。
她的眼睛原本就异常的大而明亮,瘦下去后眼睛就差不多占去了脸部的三分之一,小小下巴尖尖的,此时正执拗地拉着老板的衣服。这是她的习惯,以往只要急起来总喜欢拉白禹的衣角耍赖,那时白禹总是用一种无奈又好笑的表情看着她,认命地叹气:“就依你还不成么?”
可惜这个老板不是白禹,他走得急,很轻易地就将毫无力气的玉术撂倒在地。上个月被踢伤的地方还未痊愈,一直隐隐作疼,这下更是岔了气,坐在地上猛地咳嗽起来,玉术用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紧紧撑在腹部,每咳一下,整个肚子里的东西都揪在一团,完全使不上劲儿。
店老板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做完生意后,递过来两个大肉包。可才刚转过身,身后便响起一阵哄闹,再次回过头去看时,玉术手里的肉包早就被一哄而起的小叫花们抢走了,双手在抢夺的过程中被抓伤几道,她双手撑地,支撑着自己虚浮的身体,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原来一个人的日子,竟有这么苦。她的师父,现在可是和那紫堇成双成对?
穿梭在酒楼后门的暗巷里,每当看到酒楼的人将大桶剩饭剩菜倾盆倒入馊水桶中,然后早早守在一旁的一群乞丐立刻蜂拥而上,将所有东西一抢而空的场景,玉术都忍不住直哆嗦。这条路上,若她只能过着这般毫无尊严的日子,那她还在坚持着什么?将这条路走完?突然,她没有了一个人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店家老板说的对,她手脚尚存,离开了师父,她依旧能靠自己的双手好好活下去。
容府贴出告示许久,想要招进几个吃苦耐劳的丫鬟,却一直无人报名。玉术正要伸手去揭告示,却被身边一群人制止住,“好姑娘,当谁家的丫鬟都好,就是不能进这容府呀。”
是么?可是其他的技术活自己也做不了多少,这容府的待遇看似还是不错的。“能养活自己便行。”玉术坚定着自己的心,微笑道。
“姑娘果真意决如此?容家小姐刁蛮狠辣,二公子又是个痴傻儿,你进容家就算是累死,他们也不会多给你一分钱的。”
容府管家此刻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有人愿意进容府当丫鬟了,容家老爷夫人们个个都是敛财之人,只进不出,每多往外花出一个铜子儿,都得唠叨半天,加上这大小姐的脾气与二公子的难伺候也是声名远播,敢进容府的人还真不多;忧的是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愿意进府的,却还是个相貌奇丑的丫头。
厅堂上,容老爷带着两位夫人一齐打量着这个新来的丫头,容老爷自从打量了她第一眼后,便用手挤眉心挡住视线,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第二眼,心里暗骂着管家,何时眼光降低到这种水准了,只要是个人不是其他动物就能进容府的么?个子小,那身板根本就看不出是个姑娘,一身灰不溜秋的,虽然脸色已经极其黝黑了,却还是遮挡不住鼻尖两端的大片雀斑,最要命的,嘴角旁还生了颗黑豆大小的痣!二太太也是一脸愁容,抬手用丝巾捂眼,唯独大太太笑得异常喜庆,丹凤眼长长眯起,满意地问道:“你叫何名字?”
厅下腿都跪麻了的人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破沙罐一样的嗓音再次成功吓倒众人:“玉竹。”
容老爷一拍桌子:“连个名字都和人一样俗气!玉猪!”跪在地上的某人抖了抖身子。
大太太伸手去拉容老爷,“老爷子,您听错了,是玉竹,而非玉猪呐……”
容老爷脸色一红:“谁让她吐字不清来着,再说,玉竹又怎样,还不如玉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