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整天都是惴惴不安。
今天下午,他听见两个丫头在园子里说话。
“我说,我总觉得她像一个人。”一个说,他认识她,她是文兰夫人从玉龙山庄带来的陪房丫头香芹。
“谁啊?”另一个道,她也是文兰夫人房里的,三十多岁,大家都叫她李妈妈。
“就是前两天我们府里的那个……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后来就不见了……我还问过呢,可惜人家不承认……可我瞧这个人越看越像……昨天文兰夫人还问起我这件事呢,我也忘了跟她说了。”
“那明天县太爷来,你跟他说去。”
“是啊,我听说那个郑大人明天又要来了,这次他要一个一个盘问我们。我真的好怕啊,我还是第一次跟县太爷说话呢……”
“有什么好怕的?那天你又没来!你不是在夫人屋里给她缝被子吗?”李妈妈撇了撇嘴道,“我说,这文兰夫人也是够刁的,那时候让你缝什么被子?我说句不好听的,也怨不得那林庄主不要她,就她那脾气,谁见都怕!”
“嘘,你小声点!”
两人嘀嘀咕咕低声说了几句,忽而,那李妈妈声音又响了起来,“啊?你没在夫人房里缝被子?你也去了?”
“我们庄子里有这么件大喜事,我岂能错过!”香芹美滋滋地说。
“可我怎么没看见你?”李妈妈奇道。
他也竖起了耳朵。
香芹嘻嘻笑起来。
“我是从茅房那条路过来的,途中还看见徐永和那个姚老爷呢,他俩在说话,我怕被徐永看见了,到时候去跟文兰夫人说,就绕开了他们。后来,我就躲在月洞门的后面,所以,你们没人看见我。”
月洞门?他的心似被针扎了一下。那地方不就在觉乘的位置后面吗?他可以肯定她不曾亲眼看见他动刀,若是看见了,她早去告密了。但是她一定看见他曾俯下身子假装给觉乘看一样东西,他就是趁这个机会向觉乘动刀的。那女人很笨,她也许根本不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可是假如那个县太爷仔仔细细地盘问她,一句接一句地引导,那她就会越说越多,保不准她的记忆会越来越清晰……
怎么办?
他想,除了在明天县太爷来之前杀了她,实在没别的办法。正好,近来庄子里因为接二连三地有人被杀,庄主又在这节骨眼上出走,沈英杰因为出去找她,也没了踪影,庄子少了这两人,一下子就没了主心骨。展庄主固然也算半个主子,但这些天他忙着寻找庄主和沈英杰二人,根本无暇过问别的。最没用的就是刚回来不久的少庄主了,如今就日日在房间里借酒浇愁,百事不管……因而如今庄里可说是群龙无首,乱作一团。这时候,若不下手,更待何时?
况且现在文兰夫人一死,晚上,那屋里就只有香芹一个人。李妈妈虽然过去也在那屋里服侍文兰夫人,但毕竟自己有家,据他所知,李妈妈每晚都回自己家住。再说,香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环,要杀她简直易如反掌。
他快步穿过走廊,回到自己平时休息的小屋,他的床下有一根结实的布条,那是他从一根布帘子上撕下来的,当时他是想用它来捆行李,因为他们那些人被丢下雪山后,他本想离开云台山庄的。不曾想,人家给了他一笔钱,要他再待一段时间。他向来就无法抗拒白花花的银子,于是便欣然同意。现在,这根布条正好能派上用场——他已经想好了,等过了子时,便偷偷爬进文兰夫人的院子。只要进了院子,想干什么就都容易了。
香芹看到他进去,一定早吓得腿脚发软了。这时候,他只要将布条在她脖子上一套,一拉,她顷刻就能送命。随后,他只须带走布条,将它烧了就行了。只是,不能让那女人用手抓到自己,若是身上留下几条血痕,难免被人怀疑,况且那个郑大人似乎还挺喜欢刨根问底的。
他把一切都想好了。
那夜子时刚过,他悄悄溜到文兰夫人的院外,不费吹灰之力便翻墙而过。院子里静悄悄的,他很快便摸到了香芹的屋子门前。
他本想敲门的,因为他以为香芹应该会把屋门关得死死的,可没想到,他一推,门竟然开了。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适应了黑暗,惊讶地发现,香芹竟不在屋里。她上哪儿去了?难道是上茅房了?
他正在犹豫是该找个地方躲起来等着香芹回来,还是干脆到茅房去找她,忽听背后有响动,心道,她来了!他赶紧跳过去,藏在一个柜子背后,随后偷偷朝门的方向望去。
稍顷,香芹果然开门进来,身上只穿了薄薄的衣衫。
时机正好。
他已经做好冲出去的准备了,可就在这时,突然之间,他看见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来。那只手苍白修长,指甲上冒着绿光。他借着窗外的星光冷不防看见它,也是陡然吓了一跳。这只手猛地从后面掐住了香芹的后颈。
“啊!庄主!”香芹尖叫了一声。
砰!一声巨响,有两人由屋顶从天而降!
那只手瞬间缩了回去,他还没反应过来,两人中的一个已经追了出去,另一个则抱住香芹,道:“别怕,你没事!只是出了点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