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照哦了声,手里的账本看不下去,沉默了许久才问:“我昨日是如何回府的?”
“娘娘忘啦?”檀芯夸张地道:“昨日是王爷将您从马车内抱出来的,您在宫里喝多啦!”
祝照记得自己与明子秋饮酒的事,也知晓自己喝多了,大约还记得与明云见在宫巷中说的话,但有些片段模糊,她不能完全回忆起,只知道,她心里想说的话,大多都借着酒胆说出去了。
或许今日的这杯茶,是明云见的示好,他听进了她的话,打算收回自己的利用,祝照觉得自己……应当也要将昨日在小皇帝生辰宴上看见的官员名单写下给他了。
王府里每日账目不多,祝照刚开始接手的时候还有些忙碌,只要熟悉了便轻松许多。
午饭之前她就将这一个月的账目全都盘完,又命桃芝找来笔墨纸砚,自己坐在寝室的桌旁写名单,并未让两个小丫鬟靠近。
昨日明云见抱着酒醉的祝照回来之后,檀芯就将信写了交出去了,那信鸽还没出文王府,就被小松拦截拔了信纸,与几个夜旗军的兄弟们烤了瓜分。因为信鸽太小肉不够吃,几个夜旗军还玩闹地争夺一番。
昨晚明云见将祝照带回月棠院后,府内的夜旗军统统被叫到书房给了交代。
文王府中不止有苏雨媚的眼线,光是明云见查出的,就知道赞亲王一条,在厨房打下手,嵘亲王一条,在柴房打下手。这几个都是府里的老人,平日里也不出错,明云见办事显少在自己府上,故而并不在意他们。
不过昨晚明云见特地交代,府里外人安排的眼线,在短时日内都要除去,但信照常往外发,莫要叫人看出了字迹。
以前那些人发出去的信,夜旗军包括小松都有拦截过,瞧着没问题了才放走,明云见突下命令便是近日来将有所举动了。
小松下午在月棠院的阁楼飞檐上晒太阳,将要眯着的时候,祝照突然开口喊他。
小松回头,便见祝照站在了阁楼下,身后带着桃芝,手里挎着篮子,像是要出门。
祝照道:“带你出去吃糖葫芦,要不要?”
小松点头,飞身而下,跟在了祝照身后,又伸手掀开盖在篮子上的绸布,瞧见里头是些瓜果插香,心下一顿,大约猜到了祝照是要去哪儿了。
上回祝照去祭拜父母,是与慕容宽一道。
慕容宽带她认了路,只是在那儿之后,明云见于景州出事,祝照匆匆离开京都。再回来京都身体就一直好好坏坏,昨日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搬开,她身体也无大碍,大夫说出门散心有益于康健,所以祝照就想着出门去看父母了。
她离开文王府坐上马车,篮子里除了瓜果和插香,还有两枝月棠院内剪下的梨花枝。
祝照记得自己娘亲生前喜欢梨花,身上穿着梨花裙,院子里还种了梨树,祝照跟慕容宽摘过梨子吃,只是他们摘时梨子才刚长出来,酸涩得掉牙。
马车行至栖山下,祝照一路慢吞吞地走上去,途中还得歇一歇。
今日天气的确很好,午后的太阳有些晒人,京都终于赶走了冬末最后一丝寒冷,迎来了暖春。
祝照到了爹娘的墓前,瞧见这处长了许多嫩绿的小草,铺盖在了墓碑周围,看上去郁郁葱葱,比年前来时要好多了。
祝照放好瓜果又点了香,跪在墓前安静了许久,她没什么特别的话要与爹娘说的,即便有一些潜藏在心底对朝中权势之臣的不甘与愤怒,她也不会轻易说出口,叫九泉之下的爹娘不安心。
小松陪着祝照到这里,总是就待在茅草亭上,微微眯着眼看向祝府奶娘的墓碑,并未靠近,但也不挪开视线。
祝照临行前,将从月棠院内剪下的梨花枝插在土地里,枝丫周围用土巩固着,以免哪日刮风下雨了,梨花枝倒了下来,不能成活。
从栖山回到文王府,一来一回花去了不少时间,祝照回到府上时明云见已经归来了,祝照想他既然回来了,那便找去,问了府里的下人才知道,明云见在兰景阁内。
祝照没让小松与桃芝跟着,走到兰景阁前脚下顿了顿,有些踌躇不前,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兰景阁内的人像是知晓了她的到来,开门走出。
“怎么不进去?”明云见问。
祝照靠近兰景阁时,明云见就察觉到了,他在里头等了会儿,见祝照没出来,心中有些无奈,又苦笑。
山不就我我就山,明云见出来见她。
祝照道:“我有东西要给王爷。”
明云见嗯了声,朝书房方向走,瞥见了祝照嘴角上挂着的一粒红色糖衣,不觉笑了起来。他伸手过去,祝照微微缩着肩膀往后退了半步,明云见的手就这么生生定在半空,僵硬地顿了顿。
祝照抬手,擦去嘴角的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