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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妹妹（第1页）

欧阳超从记事起，就记得妹妹像个跟屁虫整天跟着他，黏着着他。至今在他的脑海里总是有一幅挥之不去的画面，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奔跑着，嬉闹着。

“哥哥——哥哥——，你在哪儿啊？”女孩翘着小辫儿，颠颠地跑着。

“小妹——小妹——，快来啊！”男孩一边跑一边挥着手，回头张望着。

虽然欧阳超清楚地记得妹妹是自己和妈妈从草垛边捡回家的，但小时候的他并不了解亲生和不亲生之间是什么关系，而且妈妈特别叮嘱过他不许跟任何人说这件事，所以从见到妹妹的第一眼起，他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了。

有妹妹的感觉真好。那个小女孩总是无比崇拜他，跟着他团团转。

爬树，摸鱼，掏鸟窝，这些平常的小把戏，因为有妹妹在总是变得异常有趣，而且是很英勇的行为。攀在枣树上，将又大又红的枣儿摘下来，扔在地上，“够了，够了，哥哥，吃不完啦！”鹃鹃边捡边吃，那仰起的小脸红扑扑的，像熟透的大枣。

村头老槐树上有个大鸟窝，村里的男孩子都想去掏，可都没成功。小超想了很多办法，终于把一只毛茸茸的小鸟揣在口袋里。虽然事后被娘知道了，挨了两下屁股，但他一点也不后悔。因为当他把小鸟从口袋里掏出来给鹃鹃时，鹃鹃那惊诧的眼神和一句“哥哥，你真太了不起了”的夸赞，使他小小的胸膛里充满了男子汉的自豪感。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在和小伙伴们一起玩的时候，但凡一提到鸟窝，鹃鹃总忘不了说上一句“我哥掏过村头老槐树上的鸟窝呢”，这使得小超成了男孩子中的大英雄。

不过，有时也挺烦人的。妹妹挺娇气，还爱哭鼻子，有时不想带她玩，她就会去找娘告状，娘老是向着她。

“超儿，带妹妹一起玩儿。”

“超儿，妹妹是女娃子，你要让着她。”

“超儿，去看看妹妹咋地啦”……

娘偏向她也难怪，妹妹是那么乖巧，而且越来越好看。虽然小超没感觉出来有多好看，但村里人经常这么说，连徐二奶奶也经常夸妹妹，“咱鹃鹃咋出落得这么标致，就像年画上的小仙女一样啊”！

对付妹妹小超已经总结了很多办法。妹妹胆小，当她不听话时，只要说捉毛毛虫来，她就乖乖听话了；妹妹喜欢花儿，尤其是杜鹃花，当她不高兴时，只要带她去山上看杜鹃花，她一准儿连蹦带跳地跟着来。

“哥哥，哥哥，杜鹃花好看吧？”

“好看!”

“那我像杜鹃花一样好看吧？”

“没羞没羞！”

“哥哥坏，哥哥坏！”

鹃鹃追着小超，两个孩子在满山遍野的杜鹃花从中追逐奔跑。

妹妹烦人归烦人，但如果有谁想欺负她，那小超是不答应的。村里何老二家的大柱子爱欺负人，又一次他把妹妹给惹哭了，小超二话没说，一把将大柱子推翻在地，并警告他再也不许欺负妹妹。

小超上学了，妹妹没法整天黏着他了。不过小超一放学回来，妹妹就在家门口等他，颠颠地帮他拿书包，还问他要不要喝水。小超写作业时，妹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小超身旁，看着哥哥书上花花绿绿的图和大大小小的字，妹妹的小脸总涌起一副向往的样子。

有时，她会央求道：“哥哥，哥哥，书上说的啥？给俺讲讲吧”。小超会把课本里的小故事讲给妹妹听，妹妹听得可认真了，还不时地问些缠人的问题，有时小超想糊弄都不行。

小超记得三年级的时候不止一次地听到过爹和娘争吵，好像是为了妹妹上学的事。印象中爹虽然从没有打过妹妹，但他好像没有娘那么喜欢妹妹。爹和娘从不当着他和妹妹的面吵架，有时小超半夜起来尿尿，从爹娘房间的门缝里传来爹的声音，爹老说什么亲生不亲生的话。

小超这时已经逐渐明白事理，他想起妹妹是从草垛边捡回来的，知道妹妹不像他一样是爹和娘生的，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小超不以为然。还好，最终妹妹还是能和他一起上学了，小超为妹妹感到高兴，因为在他们村里，能上学的女娃子并不多，妹妹上学认了字，自己就能看书了，也不用老缠着他给讲故事了。

不过，带着妹妹一起上学责任还是挺重大的，娘老是嘱咐他要看好妹妹。这不，那天放学刚下过雨，路上滑，妹妹一不小心把腿摔破了，疼得直哭，小超一路把妹妹背回家，路上自己也摔了两跤，等到家的时候两个人都成泥猴子了。娘心疼得不得了，连爹也夸小超像个男子汉。

转眼欧阳超上中学了。中学在镇上，得住校，不能天天回来了。

有时欧阳超一星期回来一次，有时功课紧，两三个礼拜才回来一次。每次回到家，鹃鹃就像小鸟一样围着他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欧阳超呢，把在学校里和镇上听到的有趣的事说给鹃鹃听，两兄妹说说笑笑，别提多亲热了。

有时欧阳超在书桌前写作业，鹃鹃总是不老实，一会儿，猫在窗外墙根下学小狗叫，一会儿拿只狗尾巴草挠哥哥的耳朵，一会儿攀住哥哥的脖子撒娇，“哥哥，哥哥怎么还没写完，带我玩会儿吧”。

欧阳超拗不过她，有时带着她去小树林里用弹弓打鸟，有时带她去爬凌云山，特别是漫山遍野杜鹃花开的时候，欧阳超喜欢看鹃鹃在山坡上疯跑，她飞舞的长发和灿烂的笑容像杜鹃花一样绚烂可爱。

可是有一段时间，欧阳超感觉鹃鹃好像不对劲儿，话也少了，看到他回来也不像往常一样追着他说话，脸上也没有了笑容，只是安安静静地吃饭，看书，还经常托着腮望着窗外发呆。

欧阳超说带她去爬凌云山看杜鹃花，她也打不起精神来，只说以后再去吧。欧阳超很奇怪问她是不是有谁欺负她了，她却淡淡地说没有。问娘发生了什么事，娘说，没啥呀，可能是女孩子长大了，不好意思跟哥哥黏糊了。小超只得作罢。

不过，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不久，鹃鹃又变得开心起来，眼睛闪闪发亮，整个人都闪着光彩。虽然话依旧不多，但又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每次欧阳超回来都看到她那乌黑齐腰的长发梳得整整齐齐，还别着从徐二奶奶那里拾掇出的一个粉红的发卡，如花的脸庞闪现着快乐幸福的光芒。生活上的事情像洗衣服，缝缝补补，收拾行李，准备一周的干粮等她都替代娘帮欧阳超料理的妥妥帖帖了。

被崇拜，被关心，被照顾，有妹妹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