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胭脂色,桃花红颜色,梨花白瓣儿,迎春满枝头。
三月中,还是芳菲盛景。
澄瑞池一汪碧水清澈透亮,鱼儿穿水游动,偶从水草茂密间露出红尾,一把鱼饵洒下,它们便争先恐后地聚游而来。
“快死了?”余莺儿独立于栏杆处,捻着鱼食的手在日光映下格外白皙莹润,她面无表情,声音亦懒懒的,好似将一条人命并不放在心上。
“是。毒在其茶中日复一日,而近两月来,疗养的汤药中湖儿亦逐渐加重了药量,她的身子也快油尽灯枯了。太医院有人偷翻过臣的脉案,臣早有准备,请娘娘放心。慢毒缓缓而至,一时无法把脉查出,也是常情,不过是臣医术不精罢了。”
“挑个合适的时间,让她知道。”余莺儿轻落下饵食,眼神平静,“该送皇后一份大礼了。”
“是,微臣遵命。”
“下去吧,安心做好你的差事。”
“微臣告退。”谢太医拱手,领命退下。
人的喘息减弱,气息渐无,一点一点,是能寻得到痕迹的,但是皇上并不在意她,不在意她静养许久也好不了的身子,皇后有所察觉却静观其变坐享其成,她唯一的依靠三阿哥又是那样愚钝不明,她就注定会无声无息死去。
若今日久治不好的是熹嫔,早就是另一幅不同光景了。
澄瑞池偏远,却幽静雅致。
年世兰迎着夕阳余晖慢步走着,远远便见池心亭中一道身影立着,昏黄的光从天上倾洒,又薄薄打在她的身上,湖蓝色的绸缎泛着淡淡的光泽。
“来这赏鱼?”
“也不比千鲤池好上多少。”
余莺儿一人在此许久,见她突然而至也不算意外,脸上有淡淡笑意,问她:“来抓奸?”
年世兰自然不承认,只走近同她站在一起,从人手里捻起饵食扔下,语调扬起,玩笑着说,“自然是抓你回去关着。丑鸟。”
“想莺儿了娘娘直说便是,不过一个下午不见,便觉如隔三秋。”余莺儿翘起唇,直勾勾看着人,“也不对,是娘娘怕我偷偷在这同人赏乐才对。”
年世兰也不否认,哼了一声,开始兴师问罪,“是谁信誓旦旦地应着,去哪都同我说一声,得了允准才行,现在来看倒是翅膀越来越硬了。”
“翅膀再硬还不是为娘娘所有。”
年世兰欲开口,话还未出。
“齐贵妃快死了。”余莺儿突说,也是解释,“就差最后一步了。人多眼杂,方才在这同太医说了会话而已。”
年世兰眉头一拧,“不会波及到你?”
“齐贵妃想些什么,我倒能猜得出,只要让她紧紧咬住皇后,作一个钩子,钓出纯元之死,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
“那熹嫔,现下是听你的,日后,怕是有变数,你也不怕她仗着自己宠妃地位,反咬你一口。”年世兰说。
“尊贵至极的纯元皇后与入了贱籍的扬州瘦马长得一样,皇上将一瘦马百般呵护,当作亡妻怀念,遭人蒙骗,你觉得她的下场是什么?”余莺儿说,“做一个受尽宠爱,高高在上的嫔妃,还是被打入地狱,生不如死,她是聪明人,自己会选。都是欺君,又何必两败俱伤。”
“一点恩情自然不可靠,也只有利益,才是永久稳固的。”余莺儿说完,稍作停顿,她看着年世兰,微微一笑,“你我除外。我对娘娘,可是真心,天地可鉴。”
还做了指天发誓的模样。
“写下来。”年世兰瞥她,“被我发现有假,哼。”
“那就只能任娘娘惩罚了。”余莺儿说,“娘娘舍得吗?”
“走了。”年世兰凝眸盯了她几眼,念头藏在心里,“回宫。”
等她坐上那个位置,她自有的是法子让余莺儿哭着求自己。
她城府心计比不得她,若是一时过分了,叫余莺儿这厮改了主意,反倒自己想攀上那个位置,再好对她肆无忌惮,可不好了。
见她如此势强,一环一环算计别人,于是她也想明了,先按住心思,在床事上顺着她,算是变相哄着她,好让她一心帮自己坐上去,等到时候,她再一一拿回来。
她就是想永远压在她头上。
余莺儿是天上腾飞的纸鸢,牵困它的线应该握在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