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缓缓地起身离开,拖着沉重的步伐,随着木质雕花镂空门被关的动作,躺在床上的白素贞在他眼中越变越小,最后消失。
那扇毫不费力就可以推开的门,好似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胸口,让人透不过气来,仿佛它已经隔断了他们之间引以为傲的爱情。
过了好一会儿,房内断断续续的传来白素贞痛苦的呻吟声,许仙靠在墙上,双手紧紧地捏着衣角,头微微扬起,缓缓地闭上眼睛,身子无力的缓缓滑落。他蹲在地上,垂着头,双肩微微颤抖,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房内痛苦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许仙抬起头来,双眼猩红,他蹲的双腿麻,扶着墙壁慢慢地站了起来,脑海中她曾经欢快跳脱的身影像咕噜咕噜冒着泡的沸水一样接踵而来,许仙狠狠地甩了甩头,想要将那些挥之不去、被禁锢着的障碍丢弃。他的身影流星箭步的穿过回廊,逐渐消失在迷雾中。
白晃晃挂在头顶的日头早已经落了下去,透过层层叠叠的云雾折射出飞舞在天边的和煦的万里霞光,照在郁郁葱葱,浮动着淡淡草香味的丛林中,渐渐模糊。许仙浑浑噩噩地站在杂草丛生的树林中,落日余晖照在他的脸上晦暗不明,脚下翠绿的嫩叶上逐渐冒出了晶莹剔透的水珠,打湿了他深蓝色的衣襟。
他目无焦距,呆呆的盯着远处,沉闷的空气理直气壮地压在心头,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渍,拳头攥紧。
“现在施主该是相信老衲的话了吧?”法海伸手捋了捋白色的胡须,不急不缓地开口道。
许仙回过神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一脸正气的和尚,沉默不语。
“看来施主已经做好决定了?”法海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用着肯定的语气道。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就非得那样做?”许仙的语气激动,压抑着怒火,出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法海对他的无理没有恼怒,一手握着金光灿灿的禅杖,一手持着佛珠,一言不地向前走了几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许仙强作镇定的脸,沉默了半响,冷冰冰的吐出几个字:“施主觉得呢?”
许仙提起一口气,试图反驳,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对视着,攥紧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剑眉紧锁,现在觉得原来还有比死亡更痛苦的事。
“施主还是早些做决定,以免那蛇妖再祸害人间……”法海盯着微有松懈地许仙,诱惑着敦促道。
“再者……那孩子是人是妖我们并不清楚,若是人还好,是妖的话施主何以面见父母,半人半妖那更是为天下所不容啊……”
法海说的很是痛心疾、感同身受。
许仙呼吸急促,双眼有些猩红,直勾勾的盯着眼前有些咄咄逼人的和尚。是啊,是人都有弱点,而且,法海很会抓住人的弱点,即使自己可以强大到不介意白素贞的身份,可是孩子绝对是一个永远也没有办法消除的毒瘤,如影如形,随时都可能作,甚至要了性命,梗在喉咙中,恶心到想吐。
况且,他自己也做不到不介意白素贞是蛇妖的心理素质,打蛇打七寸,那些话简直戳到他心窝子里。现在,他不再存着那一点念头挣扎。
许仙缓缓地闭上双眼,紧握的手指慢慢放松,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迷茫、痛惜和怜悯。
顿了顿,缓缓地开口,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那……就按住持的办法做吧!”
“那就有劳施主配合老衲了……”法海顿时松了一口气,持着佛珠的左手放在胸前,单手合十,微微弯腰施礼,用了十成的谦和。
“婶婶……婶婶……给你的……”白素贞一手提着竹制的篮子,一手正在挑着小摊上新鲜的蔬菜。猛然间,就看到一个女孩,手里拿着一封被她揉的皱巴巴的信封,一蹦一跳的扑了过来。
“什么呀?给婶婶说说……”白素贞将放满了吃食的篮子放到一边,伸手接过女孩递上来的信封,温柔的揉了揉她丝滑的顶。
女孩说起话来才现她的牙齿掉了几颗,有些漏气,吐词有些不清晰:“这是一个小师父给我的,说是让我给婶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