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一片雪白。我穿着红色的藏袍,走进那片白里,渐渐地白色褪了过去,变成了长长的过道,一边是一排朱红的转经筒。以前听他说,转经筒一定要用右手顺时针转动,以手接触经轮或眼睛见到经轮的有情不会堕入恶趣中,以手转绕经轮的功德可以使天空、大地、水、火、风、山石草木、森林中的有情皆成佛道。
那是在小兴安岭的冬天,纷纷扬扬的大雪。他还告诉我,藏地的雪更大更寒。
我沿着过道走,手指抚过这些经筒,感觉他的手覆在我的手上。
他还说,若普通男人转动经筒,可以获得人天果报。
我真得很想知道,我的果报在哪里。
挣扎着醒过来,一脑门儿虚汗。我想去拉灯,伸手却摸到身上粗糙的被子,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北京的家了。
身边好像还睡着人,黑呼呼的看不清。我以为是胖子,伸手过去摸,却没摸到肥肉,而是刀刻般的肌肉。
我想了半天,才想到是黑眼镜。
正想喊他,一股怪力就扯住我的手,将我整个人拉过去,然后就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我心想他这是什么毛病。
头顶传来粗重的声音:“小三爷,别玩火。”
小三爷是北京我三叔的伙计喊的,今天我就跟提了一下,他居然还喊上了。
我还想调侃两句,他就摸着黑下了床,不知道去哪了。我也不看清楚,头又沉,便又睡了下去。<a
☆、第二章 绮梦浮生
第二章 绮梦浮生
我是被尿憋醒的。
腹下胀得疼,我才悠悠转醒,四周还是漆黑的一片。得,合着真是漫漫长夜,我还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拨开身上盖着的被子和一些毛皮,正要下床,就被冻得一个激灵。这里昼夜温差太大,冻得我关节都疼。连忙在床上抓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想赶紧上了厕所回来接着睡。
我初来乍到,也不知道灯在哪里,只能跟刚才黑眼镜一样摸着黑出去。好不容易摸到了墙壁,再顺着墙壁走,转了一圈,才摸到门。
推了门出去,才走两步,就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像只猫。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是一声惨叫——“My god!”得,感情是老美喝多了直接睡在这外头了。我赶紧撤了脚,向旁边退一步,紧接着又是一声美式发音的粗口。
我不敢再动,天知道这黑漆抹乌的地方睡了多少人。
一道光从屋的一角射过来——不知道是谁打开了手电筒,“搞什么呢?”
是阿宁。
我像被逮到的歹徒一样举起双手,就差没抱头蹲下了,“上厕所,没灯。”
我就着手电筒光看,发现这些平时讲究生活质量的美帝全在地上打地铺,横七竖八的,一个个个子又大,简直像个虫窝,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我都要笑出来。
手电的光晃了晃,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小腿,我吓得就要跳起来,另一道光就从脚底下亮起,直接投到房梁上,伴随着轻轻的一声:“Here you are。”
我过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稍稍弯腰接过手电筒,也看清楚了那人的脸。他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灰色的眼睛。
我心想美帝国主义也是有好人的。
阿宁那边灯灭了,“别再吵了。”
我往她那边看了一眼,心想她不会也在这睡吧,一群大老爷们儿,啧,有伤风化。
接着我像扫雷一样蹑手蹑脚地绕出了这间屋子,来到外面。白天我上过厕所,知道就在院子里。一开门,就看到天上溶溶的月亮。
我突然想起在东北,也有这样的月夜,秀秀跳着舞,她是搞文艺的,跳起来格外好看,胖子在一边都看直了眼。而他靠在一棵老树上休息,不知道有没有睡着。我轻轻哼唱起苏联的歌。当时林场里就我们几个,不用担心会被扣上什么挖社会主义墙角小资产阶级之类的帽子。
我俄语并不好,只学了一点,但这首歌我唱得还不错。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默默看着我不作声。我想对你讲,但又难为情,多少话儿留在心上……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我揉了揉眼睛,打着手电往厕所那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