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冬日,便会有一些畏寒的小妖和飞鸟从北方迁徙来,到暖和的南方过冬。
这一点倒是和凡间——甚至是和他上辈子的现代世界一样。
季裁雪望着窗外在地上啄食的青羽鸟雀,一时有一些出神。直到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吱呀声响撞进他耳膜,他才回过头,就见萧时欢手里拿着她那本翠绿封皮的笔记本,轻巧地绕过整齐排列的座椅,窜到了他身边的座位上。
“早啊裁雪!”萧时欢把书本放下,照旧是元气满满的样子,“没想到你都能成为第一个来教室的人……哦!你是不是不知道,今天是领月例的日子哦。”
“我知道,我刚刚来倚春堂时路过了金玉楼,看到好多人往里面走。”季裁雪耸了耸肩,“我听见了他们聊天,便知道他们是去那儿领月例的。不过那会儿人太多,我怕要是过去排队,会赶不上这节课。”
“这样啊。没事儿,等会下课了我们再去。”萧时欢说道,俏丽的瓜子脸上浮出抹藏不住的窃喜,“嘿嘿,我上个月接了三个宗门任务,都完成得漂漂亮亮的,这次下发的月例……嗯,我估摸估摸,应该有个一千六百灵石!”
季裁雪眨眨眼,诚心实意地夸赞道:“好厉害,这比内门弟子的月例都高出好多了耶。”
“唉,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些内门弟子,他们接任务的频率同我相比只高不低,好多人一个月的月例都能上两千呢!”萧时欢伸出根食指,在季裁雪面前晃了晃,眼中冒出些单纯的羡慕,却不知是羡慕那堆成小山的灵石,还是内门弟子的身份。
话题没有接续下去,因为木门又是一声响,走进一位穿着白衣,衣服上绣着精致的正红祥云纹样的男人。此人身材高大,燕颔虎颈,眉目浓而冷峻,端的是不苟言笑,更添一种不好惹的气质。
季裁雪知道他的名字——他叫南游契,是长生门掌门座下的第二位弟子。
见有他们正谈论着的“内门弟子”进来了,萧时欢收放自如地闭上嘴,又意犹未尽地朝季裁雪挤挤眼睛。
季裁雪略显无奈地朝人笑了笑,而后收回目光,翻开了自己桌上的书本。
《南方妖族简记》,十几年前出版的书,作者正是接下来给他们上妖族常识课的长生门门中长老——敏安仙尊。
教室被陆陆续续到来的弟子们填满,随着青衣的仙尊抱着一只羔羊一样的小妖推门而入,今日的课程这便就此正式开始。
这是季裁雪回到长生门后的第七天。
与他同归的摇光仙尊似乎遇上了些突如其来的事务,回到宗门,与他道别后,季裁雪便再没见过他。
虽然如此,却有照拂默默无闻地到来,为他安排好了居所,也将一枚弟子令送到他手中,使得他能自由在门内行走,与其他长生门弟子一同上课修行。
这枚弟子令似乎颇为特殊,它并未像其他弟子令那般,明确地显示内门或外门的标志,似乎完全印证摇光对他的承诺,把选择权放到了他手中。
季裁雪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以他现在的水准,或许原本连长生门入门的门槛都摸不到。如今阴差阳错,因祸得福,步入修真界如此强盛的宗门之中,他当然应脚踏实地,潜心修行。
会揪着他耳朵督促他的师父,会陪他练剑、耐心地纠正他的姿势的师兄似乎都已远去,他不能再带着些偷懒的小心思,等着他们找到在树下打盹的他,再招呼他去修习了。
他得靠他自己了。
于是他以长生门外门弟子的身份留了下来,穿行过长生门连绵的山峰,跟在成群结队的年轻修士们身后步入学堂。他摸索着,也便逐渐习惯了在长生门中修行的生活,也结交了新朋友——同样身为外门弟子的萧时欢。
他是在五日前的画符课上遇见萧时欢的,他当时因为迷路而迟到,便从后门悄悄溜进教室,坐在了离门最近的位置上,而当时与他同桌的,正是萧时欢。
好巧不巧,当天上午下午两门课,他都与萧时欢一块儿上,而萧时欢又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下午下课了便跟他一道儿回弟子居,路上叽叽喳喳地快把他老底都问完了,那之后,两人便算是成了朋友。
今日的妖族常识课方才上了两刻钟,敏安仙尊带来的小妖便忽然开始打起了喷嚏,后来又演变成咳嗽。敏安给它施了两个治愈术却仍不见好,便干脆提前下课,抱着小妖往妙手堂去了。
这个点山间来往的人很少,季裁雪和萧时欢去往金玉楼的路上统共只遇见了两个人,这两人还都是长生门的巡山子弟。等走到了金玉楼下,上午那夸张的排队队伍也早已散去,两人畅通无阻地拾级而上,步入金玉楼装修精致的明黄色大门中。
金玉楼算是长生门宗门内的钱庄,它与外面的很大一部分钱庄彼此连通,长生门弟子将钱存在这里,也方便在外出任务时能随时调用。除此之外,金玉楼的主要功能便是为门中子弟发放月例,还有在一些特殊活动时,这里会寄存奖品,等获奖弟子们前来领取。
金玉楼不负其“金玉满堂”之名,虽然内里空间不算大,装潢却是相当富贵。此时金玉楼中人也很少,且基本上都是工作人员。领月例的房间距离大门很近,而萧时欢又是轻车熟路,在有工作人员发现他们,要过来给他们提供指引之前,便拉着季裁雪推开了房间的门。
房间内设有四个隔间,每个隔间前都有挡布遮盖。听萧时欢说,这些隔间还各自设有结界,能保证隔间中声音不会外露。
季裁雪学着萧时欢的样子,撩开一间隔间的布帘,钻进隔间之中。
隔间内贴着墙摆放着一张高高的桌子,桌子靠近他的位置上有一颗巴掌大小的、像夜明珠一样光滑的乳白色圆球。
季裁雪根据萧时欢先前交代他的话语,抬手覆盖在圆球上,向圆球注入了一段自己的灵气。
草绿色的灵气浸染悬浮着的圆球,散出的荧光倒映在季裁雪的眼眸。他忽而发觉自己的灵气似乎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崔九重曾在他体内埋入的毒灵气总算被他代谢干净,仿佛也昭示着那些迫害带来的怨恨,在大仇得报中走向终结。
在他走神的片刻间,一个黄褐色的储物袋凭空出现,落在圆球后的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