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那就好好干。有空到我们渔业厂来耍咯。”
几人闲聊了几句就各自散了。
江家三兄弟只当刘卫中是江湖萍水相逢的过客,却不知道他以后是挽救“兴龙渔业厂”的贵人。
忙忙碌碌中,一转眼就过了六月,“兴龙渔业厂”的禾滩上挂满了沥水的腌鱼,大仓库中五十个熏炉齐开,不分日夜,从不断火。每隔一个星期或者半个月就有几百、上千的腊鱼要运送到下河街、岳阳和周边的县市。“兴龙渔业厂”的腊鱼在周边镇上也渐渐打出了名气。
钱福来不愧是做生意的世家,手腕精、人脉广,整个岳阳县城的腊鱼生意都被他垄断不说,听说现在还往岳阳市发展了。
下河街那几家腊货店的销量也已经稳定。那边不愧是批发零散兼营的聚散地,小小的门面,走货量极大。尤其是渔业厂规范了包装之后,下河街的市场做得更加顺利。
贺贵明那几个兄弟拿了两回货,他又介绍了几个客户,这些人不跑乡下的集市、闹子,而是聚集了一批人专门在城里搞“农产品展销会”,卖天南地北的干货、海货、土特产。什么新疆的核桃、大枣,什么江南的杭菊、龙井茶,什么北方的山药、花生,什么南方的腊鱼、腊肉……一般一个地方展销个把星期,换个地方再来,等周边城市跑遍了,再来一轮,基本一年也就到头了。
毛纺厂的发展也越来越繁荣,厂子规模扩大了,每个月拿的鱼也多了些。江一龙虽然看郭德良不来,但为了厂子的发展,没办法,还是维持了基本的礼貌。他给郭德良的回扣每个月准时准点,从不拖延。听闻郭德良喜欢吃洞庭湖的银鱼,五月枇杷黄熟之时,江一龙特意捞了些银鱼给郭德良送去,引得他连连夸赞“懂事”。
谢翠娥的账本记了一本又一本,至于挣了多少钱,江一龙不知道。除了日常支出,其余的都变成了存折上一笔又一笔的数字。
“上回张姐说城里有个打金器的手艺蛮好,等忙完这一阵,我要去打个大金镯子。”刘贵美笑着期待。
“那我给圆圆打对长命锁。”郝爱妹慈爱地说。
谢翠娥捧着大肚子,心里也在想到时候给毛毛买点什么好东西。
“兴龙渔业厂”欣欣向荣,谢翠娥的肚子也像吹了气的皮球越来越大。这一胎谢翠娥怀得极为辛苦,吃不下,睡不着。原先秀气圆润的脸盘瘦得下巴溜尖。
周秀珍几次三番想喊她回连家船住,好照顾她。但渔业厂离不得她这个财务。江一龙头一回后悔没有早点学认字,学算账,不能替代谢翠娥的工作。
江一龙心疼老婆。
各种补品当做不要钱的买,希望她多吃点,长点肉,但是,谢翠娥还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唉……真是个磨娘崽咧!以后长大要孝顺爷娘啦!”杨主任摸着谢翠娥的肚子慈爱地笑。她有经验,有些人怀孕会胖,有些人会瘦,只要身体没有大碍,也是正常的。更何况谢翠娥一天天地记账、算账,操心那么多事,哪会长肉啊?
“一龙,你是想要伢子还是妹子咧?”杨主任笑着问。
“妹子也好,伢子也好,等他出来,不听话看我打他。”江一龙笑着说,惹得谢翠娥瞪了他一眼。
杨主任笑了,“妹子像娘,伢子像爷,都好。话说回来,你们想好户口怎么搞啊?是落到小谢那边还是……”
其实他们也没得选,江一龙没有户口,只能落在谢翠娥的名下。
但是,她又懂江又信那个人。
果然,江一龙说:“爷老倌不同意。”
杨主任这就不懂了,“为什么咧?跟着娘有名有户还不好啊?”
不是她看不起渔民,而是,一个堂堂正正有名有户,一个是黑户,任哪个都晓得怎么选吧?
江一龙默默无语,表情有些苦涩。
谢翠娥叹了口气,“他爷讲他是娶妻,不是倒插门。要是崽在我户口下就要跟我姓,那就不是他江家屋人了……”
“……”杨主任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的是个老古董!一个臭脾气比洞庭湖的王八壳还硬!”
忽然杨主任又想起一件事。“上回大龙讲想送板栗读书,我找了我们村子的一户人家,好不容易人家同意把板栗记在他名下,只要五百块钱一年,大龙说回来商量一下,后来怎么没找我咧?未必又是你爷老倌不肯啊?”
江一龙点点头。
“我崽挂在自己娘户口下都不行,爷娘又怎么会同意把板栗挂在别个名下?他们讲板栗是江家的长子长孙,把板栗送出去,他们没脸见江家的祖宗。”
“只是让孙子到别个屋里挂个户口,读个书,怎么就成了别个屋的人咯?不还是江家的孙啊?哎呀,这个老江真的是太古板了,一点都不会替子孙着想。不行,我要去好生和他讲一讲。”
杨主任又操心板栗,又操心谢翠娥,一再嘱咐她好好照顾身体,一有不舒服就去医院。
谢翠娥感激地笑了笑,“杨主任别担心,只有个把月了,‘卸了货’就好了。”
然而,还没等她“卸了货”,“兴龙渔业厂”就迎来了建厂以来最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