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大夫人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诚意伯府挂起白幡,谢庆亲自写了讣文,派人去给各姻亲府里送去,自己亲自打理大夫人的身后事。
谢青萍到锦荣院的时候,发现锦荣院已经大变样,早已不是先前荒草丛生凄凉败落的样子,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如大夫人当初风光之时。花圃里的花枝上粘着白色纸花,风一吹簌簌作响,倍增哀凉。
整个锦荣院成了白色的海洋。
堂屋里摆放着考究的柏木棺椁,棺材外面用红油漆走了三遍,光可鉴人,棺材头上斗大的一个“寿”字,引魂灯长明。
她是长女,领着弟妹们在灵前跪下,掩面哀哭。
第二日午后,来吊唁的人都来的差不多了,男客们自然有谢庆亲自带着二子在外面招呼,来里面参灵的都是女眷。
有些相熟的夫人聚在一起不免说些闲话,有的眼尖,一看灵前答拜的人只有三个庶女,不由得悄声问:“怎的亲娘死了,亲生女儿却不在?”
旁边知道内情的撇着嘴道:“您还不知道?谢家二小姐谢暖玉丢了好大的人,怎么敢出来见人!”
“只要还活着,就该出来哭灵!否则岂不是大不孝!”
“哎哟哟,我跟您说……要是我有那么个女儿,我宁可她比我早死!小小年纪不学好,只知道勾搭汉子……我听说啊,她的身子早叫人污了,可那人还不是她勾搭的汉子……你说这不是不知廉耻是什么?说不定谢夫人就是被她活活气死的呢!”
……
谢凉月微微冷笑,低声道:“这些人真不知是来吊孝的,还是来看咱们家的热闹的!”
谢晴雪叹了口气:“二姐姐也是鬼迷了心窍……”
谢青萍柔柔的道:“妹妹们,别说话了,仔细叫人笑话。”
谢凉月白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这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发疯一般冲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厉声叫道:“谢青萍,你这个贱人!”
来吊唁的女客们都不由皱起了眉,不论有多大的恩怨也不该搅闹灵堂啊!这不是摆明了打诚意伯府的脸吗?而且这样做的人本身便失了礼数,同样是在众人面前丢脸。听声音是个年轻女子,却不知谁家的女孩儿这样缺少管教!
随着众人鄙视的目光,一个浑身穿孝的女子一阵风般来到棺椁前,扬起手照着谢青萍的脸就打了下去。
谢青萍偏头躲开,抬起婆娑泪眼,怔怔望着来人,因为长时间哭泣嗓音微带沙哑,“暖玉?你这是?”
还不等谢暖玉回话,门口已经传来谢庆冰冷而愤怒的声音:“逆女!来人,把这个逆女给我带下去!”
原先还手足无措的丫鬟婆子一拥而上,将谢暖玉抓了个结结实实,出门而去。
谢暖玉兀自不甘,大声喝骂:“谢青萍,你这个贱人!爹爹!娘是被这个贱人给害死的!我要让她一命偿一命!”
谢青萍满面惊恐,泪水更是扑簌簌往下落个不停,哽咽道:“父亲,暖玉何出此言?女儿……女儿实在是惶恐……母亲……母亲……”
谢庆气得脸色铁青,此刻面对众女眷疑惑的目光,面对女儿无助的眼神,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语气和缓:“诸位,谢某唐突了。”说着深深一揖。内堂全都是女眷,他本不该这样闯进来,可是事出突然,他又不能不来,方才见他来了,众女眷纷纷躲避,倒好一阵混乱。
年轻的女眷们已经躲到屏风后面,只是屏风后面所余空间不多,所以一些年纪稍长的女眷便留在了外面,此刻见谢庆谢罪,忙还礼:“伯爷言重了。”
谢庆满面羞惭,“家门不幸,出此逆女!拙荆卧病在床已经有一段时日,这段日子里,都是三个庶女服侍汤药,现有府医脉案为证。”说着从侍墨手中接过厚厚一本册子,在手上轻轻抚了抚,才命侍墨递给女眷们看。那册子不仅记录了大夫人是如何得病又是如何诊治,连每日饮食以及服侍饮食的人的名字都一一记录在册。
女眷们传看了一边,点头赞叹不已。
谢庆这才继续说道:“家门不幸,竟生出谢暖玉这个逆女,拙荆生病之初,谢某便已命人到家庙,可这逆女非但不会来侍疾,还……”他简直羞于出口,谢暖玉早已从家庙逃出去与林宥之私会,他的人找到谢暖玉的时候,谢暖玉已经住在林家了。
事到如今,真相大白,原来谢家这个嫡女人品竟如此恶劣,可恨大家都被蒙蔽了许多年!众女眷们愤愤然,同时又对谢庆以及灵前跪拜的三个庶女投以同情的目光。
谢青萍以袖掩面,衣袖下,素净的脸上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
第八十六章 剖白
谢青萍肩膀一耸一耸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既伤母病逝,又痛心被嫡妹诋毁,又自怀身世所以痛苦不已,其实她是在笑,前世的仇人已经完蛋了大半,她当然高兴了!
事实上,谢庆的确派人去给谢暖玉送信让她回来侍疾,谢暖玉犯错再大,这个过场也是要走的,否则岂不是授人以柄?可是派去的人都被谢青萍找人引错了路,而谢暖玉那里她又假借林宥之的名义将之骗去林家,林家人虽知道谢暖玉如今名声不太好,但还想着毕竟是诚意伯府嫡女,顺安侯府外孙女当今皇后的外甥女,还是有很大利用价值的,所以便诚恳邀请她在家里住下,谢暖玉半推半就,每日和林宥之诗词唱和,小心眼儿里甜甜的都是蜜。又哪里知道自己亲娘已经命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