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丽亚姆不再每星期四晚上去贝斯伍德图书馆了,整个春天,她都按时去叫保罗一起去。但从很多小事,从他家里人的冷嘲热讽中她明白了他家对她的态度。因此她决定再也不去他家了。一天傍晚,她对保罗声明以后的星期四晚上,她再也不去叫他了。
“为什么?”他不太在意地问。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还是不去的好。”
“好吧。”
“但是,”她有些支支吾吾,“如果你愿意见到我,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去的。”
“在哪儿跟你见面?”
“随便什么地方——你愿意在哪儿就在哪儿。”
“我不想在别的地方跟你见面,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继续来叫我。不过既然你不来叫我,我也不想跟你见面了。”
就这样,对她和他都十分宝贵的星期四晚上就这么中断了。他用工作代替了以前星期四晚上的活动,莫瑞尔太太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
他不承认他俩是恋人。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一直保持着十分超然的色彩,好象只是一种精神上交流。一种想法,一种努力保持清醒的挣扎。因此,他觉得,这只不过是一种柏拉图式的恋爱。他坚决否认他们之间还有其它任何关系。米丽亚姆则保持沉默,或者是默认了。他真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俩一致同意,不理会亲友的议论和暗示。
“我们不是情人,我们是朋友。”他对她说,“我们清楚,让他们说去吧,他们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时,他们走在一起时,她羞怯地挽着他,他总是对此不满,她也知道这点。
因为这引起了他内心激烈的冲突。和米丽亚姆在一起,他总是处于一种极端超然的状态,把他那股自然的爱火转化成一些微妙的意识。米丽亚姆也愿意他这样,如果他情绪高昂,像她所说的忘乎所以,她就等待着,等他回到她身边,等到他的心情恢复原样。他努力和自己的灵魂抗争着,皱着眉头,热切地渴望得到谅解。在这种渴望得到谅解的热情中,她的灵魂和他的紧紧连在一起,她觉得他完全属于她了,不过,他得首先处于超然状态。正因为这样,要是她伸出胳膊挽住他,那简直令他受酷刑,他的意识都似乎要分裂了。她挨着他的地方由于摩擦而变得温热。他心里好象在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为此他对她变得冷酷极了。
仲夏的一个傍晚,米丽亚姆来到他家看望他,由于爬坡的缘故,脸通红。保罗一个人在厨房里,可以听到母亲正在楼上走动的脚步声。
“来看这些甜豌豆花吧。”他对姑娘说。
他们走进花园。小镇和教堂背后的天空呈现一片桔红,花园里弥漫着奇妙而温暖的光,衬得每一片叶子都美不胜收。保罗走过一排生长得很旺的甜豌豆花,不时地摘几朵奶黄和淡黄色的花。米丽亚姆跟着他,呼吸着这芬芳的香味。她觉得花儿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自己非得变成它们中的一部分不可。她弯下腰去闻闻花朵,好象和花在相爱似的。保罗厌恶她这样,她的动作显得太露骨,太亲热。
他采了一大串花后,他们回到了屋子。他听了听母亲在楼上轻轻地走动声,说:“来,我给你戴花。”他两三朵两三朵地把花别在她的衣服上,不时地往后退几步欣赏别得好不好。“你知道吗?”他把别针从嘴里取出来,说,“女人应该在镜子跟前戴花。”
米丽亚姆笑了,她觉得花应该就那么随随便便地戴在衣服上,保罗这么认真地给她戴花是一时心血来潮。
看见她笑,他有些不高兴。
“有些女人是这样的——那些看起来高雅的女人。”他说。
米丽亚姆笑了,但只是苦笑。因为她听见他竟把她和其它女人混为一谈。如果别的人这么说,她才不会在乎,但这话出自他的口,这就伤了她感情。
他就要别完这些花时,听到了母亲下楼的声音,他急急忙忙别上最后一个别针。
说:“不要让我母亲知道。”他说。
米丽亚姆拿起她的书,站在门口,有些委屈地看着美丽的夕阳。我再也不来看保罗了,她心里发誓说。
“晚上好,莫瑞尔太太。”她恭敬地说,那声音听起来仿佛她无权待在这儿似的。
“哦,是你呀,米丽亚姆。”莫瑞尔太太冷冷地回答道。
由于保罗坚持要全家人都承认他和这位姑娘的友谊,莫瑞尔太太也很聪明,她不会和她当面闹翻脸的。
到保罗二十岁时,他们家才能支付得起外出度假。莫瑞尔太太自从结婚,除了去看望过她的姐姐,再没有出去度过假。现在保罗存够了钱,他们全家都可以去了。
这一回还有一帮人是:安妮的几个朋友,保罗的一个朋友,威廉生前单位的一位同事以及米丽亚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