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小道两旁竹林掩映,又有好几条岔路,江宝翎根本不需要人带,便精准的找到梅园。站在园外,偶可见梅花的虬枝伸出墙外。那一抹红,红得艳丽,红得张扬。依稀听到里面有人提及“焦尾琴”和“碎雪匕首”,忍不住发出唏嘘的声音。文武斗,当要开始了。是以,这会在园外,只能看见进出来往的丫头小厮,世家公子小姐是一个也不见。铃兰都感到有些诧异了,“小姐,我们走过来,那些岔路都一样,您从未来过左相府,怎知走这条路能到梅园入口?”
江宝翎望着那一枝伸出墙外的红梅出神,隔了好几息的工夫才喃喃道:“之前不是看到了梅园的方向?只要循着梅园的方向走就是了呀。”
其实不单如此。左相野心勃勃,极为看重顾旸这个皇子外孙,而顾旸对左相这个事事为他筹谋的外祖父也极为亲近、孺慕。前世作为左相的外孙媳妇,她每年都会在左相左、相夫人生辰或者年节的时候到左相府拜会,梅园逛过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对左相府的景点不说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地方,那也是极为熟悉的。只是再次踏入左相府,心境已跟从前大不相同。前世她因为爱慕顾旸在乎顾旸,所以对他敬重的在乎的人就有了些讨好的意味。顾旸是皇子的时候,很是注重个人修养和言行,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的。但他野心曝露后,和左相就开始明目张胆的在她面前谈招兵买马的事。招兵买马需要大量的银子,否则人家凭什么给你卖命?左相府的财富来源于四部分:贪墨、卖官、左相夫人娘家遗留和铺子庄园的收益。左相府人口众多,左相的女儿大多都已嫁人,可以忽略不算,他的儿子不分嫡庶足有十三个,十三个儿子又给他生了三十多个孙子孙女,再加上服侍的下人,林林总总有二百多人。京城开销大,铺子和庄园的收益要维持一府庞大的开支并不一定够,是以,还得左相夫人娘家留下的遗产来贴补。眼看着孙子孙女一个个快到婚嫁的年纪,又将是一大笔支出。若是把左相夫人的娘家遗产拿来招兵买马,那么左相府不用生活了。贪墨和卖官鬻爵的事被查到是要杀头的,文承畴自知不能做得太过招摇,是以只能小贪和把边远地区的小官拿去卖钱。这部分给他带来的财富,足以让左相府生活得富足,但用以支持招兵买马却远远不够。别说靠如贵妃。她虽说分位极高,吃穿用度都顶顶好,但宫妃一般都是靠皇帝的赏赐过日子,哪里来大量的银子?首饰是皇上赐的,又是她装点门面的东西,她怎敢明目张胆的的变卖,或者借赏赐之名给娘家人帮忙变卖换钱?皇帝是身子孱弱,脑子又不傻。再说,多少人看着呢。不知道是左相的意思还是顾旸的意思,自她怀孕顾旸跟她表明野心之后,左相夫人时常会越过顾旸找到她,让她找娘家帮各种忙揽钱,或是看上她某样东西的时候,直接开口要。那恬不知耻的样子,说出去大约都没人相信。但因为她是顾旸的外祖母,她从来都不会拒绝,甚至会在第一时间给她办好,或是把她想要的东西给她,还得表现出给得心甘情愿。这一世,她不会再愚蠢的被人利用。那些曾经设计她陷害她家人的人,都是她的敌人!对于敌人,她发誓,绝不手软!“咱们进去吧。”
江宝翎道:“京中世家公子小姐今天大多都集结到左相府,还能看到好几个皇子公主,今儿的文武斗还是有些意思的。”
“好。”
“小姐,等等奴婢。”
正准备入园,清荷的声音带着几分喘意在身后响起。江宝翎神情不变的回头看向她,实则是在看她的身后。吉祥落在她身后几步外,顾旸并未跟来。“你什么时候坠到后面去了?”
她耳朵又不聋,怎么会听不到吉祥和清荷跟顾旸见礼的声音?本事淡淡的一句问话,清荷的脸刷地红了,“小姐,刚刚那位白衣公子居然是三皇子!听吉祥姐姐说,三皇子小时候身子弱,七岁就外出学艺,其间不曾回来过。因为左相六十大寿,昨日才赶回来。”
江宝翎觑了清荷一眼道:“原来是三皇子呀,失敬了。”
她嘴上说着“失敬”的话,语气和神情却平平淡淡。顾旸的事,放眼整个东楚国,只怕连如贵妃和文承畴都没有她了解,不需要旁人再在她面前强调一遍。是以,兀自说了这一句便进了园子。左相府的梅园占地面积极大,足有五六亩。园中的布局很简单,一处气派的建筑,一个约莫半亩的池塘和一大片空地。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红梅,大片大片的,开得正艳,火红的颜色让人瞧着就觉得喜庆得很。江宝翎打头,后头跟着铃兰清荷和吉祥,穿过一条两边种着冬不凋的青石短径,便到了那处空地。此时的空地被一分为二,以油布搭出了两个硕大的帐篷,外围以纱幔遮挡用以遮风。男的在左边,女的在右边,中间以屏风相隔,再留出一条约莫十尺宽的通道,通道尽头以木头搭成的三尺高的高台。高台中央的架子上,放着一张琴和一把匕首,应该就是今天的彩头——焦尾琴和碎雪匕首。高台两边,坐了十来个朝中大员,乃是文武斗的评判者,江宝翎略微一扫,全都认得。旁人或许不清楚,但她却是清清楚楚,其中有七个官员都是左相派系的。让她意外的是,前世分明是礼部侍郎黄维伦做司仪,今世竟然请来了太子太傅沈安。沈安不单是太子顾昀的太傅,还是太子的岳父,他怎么会来给左相府一个小小的比试会做司仪呢?难不成太子以为三皇子没有夺权的心,有意拉拢左相?这,就有些微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