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三名,我中了二百八十三名!”
“我也中了,我是四十五名!”
不一会儿,江宝翎便听到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喜极而泣的声音。“头名会元,汶州文蔚,我们少爷是头名会元!”
文蔚的两个随从高声喊道,声音都破了,也把众人的视线都引了过去。马车里,江宝翎轻轻一笑。果真如前世一般,文蔚中了头名解元。可现下他有多风光,一会就会有多惨烈!“文蔚,可是前左相文承畴的孙子?”
“正是他!听闻他乡试的时候考了头名解元,如今会试又是会元,不愧是状元之家出来的!想当初他祖父文承畴会试也只考了第三名,若是他殿试再中头名状元,便是三元及第,这可是东楚国头一遭啊!”
“……”“那人便是文蔚文大公子吧?”
“我认得,就是他!”
“看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便是当大官的料!说不定将来比他祖父走得更远!”
“……”文蔚视线落在红榜自己的名字上,听着人群中的夸赞,脸上尽是得意之色。当然,有夸赞便少不了酸唧唧的声音——“三元及第哪是那么容易得的?殿试要展现的不但是实力,还得看皇上对他的眼缘。”
“说得没错,文承畴前不久才因包庇嫡子犯罪让无罪的庶子顶替被罢黜,文家人只怕在皇上那里很难再生好感!”
“……”这也是文蔚所担心的。是以,他的脸色顿时便有些不好看。不过没一会便又重新舒展开。殿试在一个月后,他还有时间。表哥为了弥补撒谎的过错,自请去了北边剿匪。姑姑也在尽力挽回和皇上姑父的感情,皇上姑父本来就最是宠爱姑姑,他们的关系这些日子明显缓和了不少。他要趁这一个月,多去皇上姑丈面前刷刷好感。……文承畴从被罢黜后便没有在大众跟前现过身,今日会试放榜,江宝翎以为他会现身,结果看了一圈都没看到人,最后才发现他躲在马车里。只是短短时日不见,他像是苍老了十岁,也不再如生辰那日的意气风发,跟个寻常老人无异。对他,江宝翎生不起半点同情之心。得知文蔚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中进士后,文承畴的脸上才多了几分欣慰的笑。定是以为文蔚以会元的成绩考中进士便能高枕无忧,从此他在后方指点,再借助他的人脉和顾旸的提拔便能让他仕途一片坦途……呵,做梦!……“看,前三名的策论被贴出来了。”
这一喊,众人一窝蜂地朝另一头跑去。策论一直是科考中最被上面重视的一门学科,自顾太祖时候起,会试的前三名策论都会贴出来供世人参阅。当然,贴出来的只是手抄稿。“我得好生比较比较,看看前三名的策论与我等有何不同。”
“……”待看过后,一大批考生感叹道:“的确不一样,特别是文大公子的策论,不论是提出观点还是论证论点,都别具一格,让人耳目一新。读之,让人有醍醐灌顶之感。”
新一轮的夸赞后,人群中有人道:“我怎么觉得这篇策论有些眼熟呢?”
“兄台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有位叫做文澜的公子曾在二月初八栖枫阁的诗会上写过一篇与之几乎一模一样的策论!只是相比起来,栖枫阁那一篇更完整,也更完美。”
文蔚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三日前李旭带他去栖枫阁,见那篇策论被粉刷掉,他也就没太在意,回府后洗洗就睡了,睡了一整天之后又被同僚拉出去喝了两天酒,以至于忘记询问文澜。没想到,他竟然写了一篇与他一模一样的策论!而且时间比他更早。说文澜有意设计他吧,可他怎么会提前知道这次的考试题目?就算是一样的题目,不同的两个人观点定是不一样的,怎么可能写出相同的策论来?否则,参考的那么多人都写出同样的文章,还有什么必要科考?他和文澜乃同父异母的兄弟,居于一府,严查起来,定会定论为他抄袭文澜的!为什么会这样?马车里,文承畴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倒是小瞧了那个庶子,竟给他整了这一出出来!张贴红榜的官员直觉这事不简单,立即走向那人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回大人,小民说的是真的。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让人去栖枫阁查看!”
“来人,速速去栖枫阁一趟!如有可能,把原稿取过来。”
立即有禁军领命前去。文蔚却是舒了口气,文澜的策论已经被粉刷掉,他们是不可能找得来原稿了。没有原稿对照,他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说有人嫉妒陷害他!等原稿的空档,人们再次就文澜文蔚写出相同策论一事议论起来。“文澜文蔚,二人都姓文,可有什么关联?”
“据我所知,文澜正是文大公子的庶弟,在文家这一辈中行二。”
“如果文二公子二月初八就在栖枫阁写下相同的策论,是不是代表文大公子的策论有可能是抄袭他的?”
“不应该吧,文二公子三年前回汶州参加乡试,因作弊被停考三年,声名狼藉的他能写出这样优秀的策论来?”
“这世上冤屈之事太多,谁能保证他不是被陷害的呢?嫡子嫉妒庶弟才华买通考官陷害庶弟,这样的桥段,戏文里又不是没有。”
文蔚的两名随从立即冲上前去,揪住那人的衣襟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公子芝兰玉树,品性高洁,怎么可能做出陷害庶弟这样恶劣的事来?”
被揪住的是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他约莫十五六岁,容貌普通,一双眼睛却是星光熠熠。只见他神色淡然地看了眼被揪住的衣襟,语气淡漠地反问,“你们这是气急败坏之后的倔强吗?”
“小子,你再瞎说八道,我揍死你!”
“乾坤朗朗,日月昭昭,还不准我说实话不成?”
他丝毫不惧,瘦弱的身板挺得笔直,“是不是抄袭,有待定论。但文大公子的策论得了甲等,而文二公子先文大公子之前写了一篇相同的策论,说明他有解元之才。当年文二公子也就十四五岁,未来有无数种可能,他怎会因为一场乡试便自毁前程?”
这一问不但让在场的人陷入了沉思,连文承畴听了,都如同当头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