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氏在交椅中坐下,眼眶是红的,却是为自己死不瞑目的儿子而哭。
东院侧院里,傻夫君气愤的赶了回来,很快将今日堂前公审的情况告诉了宋九,夫妻两人正说着此事,屋里歇晌的两孩子突然跑出来问道:“娘,是不是外曾祖父要包庇裴凌之?”
莫看两孩子小,读过书后,两孩子还挺能管事,平素说点儿什么,可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了。
宋九无奈将两孩子拉到一旁,交代两个孩子不准管这事儿,安安心心的去魏大儒那儿读书,魏大儒住在他们府上,就是他们的造化,可得努力将魏大儒给留下来。
两个孩子撇了撇嘴,一定是外曾祖父有私心,杀人不要偿命,可是碍于母亲语气严厉,两个孩子只得先答应。
在宋九的目送下,两个孩子这就提着书篮去读书了,等孩子一走,夫妻两人又说起这事儿。
原本宋九将傻夫君派出去探情况,宋九就感觉外祖父不靠谱,一旦舅舅没了,他定会认为裴府就只有庶子一根血脉了,担心外祖父会有私心,果不其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宋九心想着要不要将裴归义和小西带去见外祖父,这裴府可不只这一根血脉,但是宋九又摸不准外祖父知不知道两孩子在任府,毕竟先前婆母已经将这消息告诉了外祖母的。
还有宋九就发现外祖父特别听那妾室的话,对婆母也不是很好,指不定知道了,但人家看重这庶子。
宋九打消了念头,在屋里来回踱步,这案子可不能这么搁置不管,她得使把力才行,正这么想着呢,外头两个嫂子匆匆赶了来。
杨冬花看到宋九,立即说道:“三弟媳,你听说了么?外祖母要跟外祖父和离,这会儿就在前堂当着晋王的面写和离书。”
还有这种事。
的确到这个年纪了,头回撞上,但是宋九却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心头竟是莫名松了口气,在两个嫂子的急切邀请下,三人去前堂看看去。
前堂堂屋里,晋王看向地上一脸气愤的岳丈。
此时的裴淳赋看到大女儿不仅拿来了笔墨,她竟然还将府中的王夫子请了来,王夫子是举子出身,写张和离书那是不成问题的。
和离书一旦写出来,只要双方同意了,往衙门里一送,这事儿可就成了,可是裴淳赋将在平江府彻底成为笑柄。
一方知州,这些年借着有个晋王女婿,没少在平江府张扬,住的最好的地儿,吃得最好的东西,出门奴仆成群,在衙门里也是说一不二,地方官员都不敢得罪他。
而裴淳赋也越来越习惯别人的恭敬,这些年不仅言词上,便是行事作风上也是得罪了不少人,前通判便是他给抓去的,那可是杀一儆百,那些地方官员里有多少恨着他怕着他的人。
而今他成了笑柄,再加上庶子的案子,裴淳赋可想而知自己接下来的日子,都这一把年纪了,恐怕知州之位也到头了,不当官了,那落差不是一点大。
裴淳赋自然是不同意的,可是谁又要求他同意了,今个儿葛氏不仅铁了心,便是大女儿任婆子也是铁了心。
裴淳赋突然有一种众叛亲离之感,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到了这步田地。
王夫子也是个爽落的人,听到东家犯难,要写和离书,他很快就将和离书写好。Μ。
都说宁折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可是这堂前上下,便是晋王也没有吱声,一个个都不盼着点儿好,就盼着他们和离不成?
裴淳赋指向葛氏,说起两人年轻时一起的艰难,哪能想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葛氏更觉恶心,年轻时是瞎了眼了,跟着他吃了这么多的苦,还利用葛家的威望帮着丈夫步步高升。
最后葛家没落时,自家丈夫还嫌弃葛家帮不上忙了,丈夫是高升了,原本做上了京官,奈何没了葛家相助,又在官场上展不开,贬到了平江府做知州。
葛氏自始至终没有说过半句怨言,反而在平江府看着丈夫与外头的女人卿卿我我,她还得大度的把外室提为贵妾,自己这些年定是被中蛊了,昏了头。
裴淳赋本以为能勾起发妻的怜惜,毕竟发妻向来心软,没想到今天竟是如此心硬。
和离书送到裴淳赋面前,裴淳赋知道没办法了,他开始耍无赖,闭紧眼睛,双手握拳,死活不签。
任婆子见了,说道:“对了,我爹才从衙门里来,身上必定是带了私印的,不签字,盖上私印也是可以的吧。”
那当然没问题,谁敢不认知州大人的私印。
裴淳赋一听,看着眼前的“不孝”女,怒不可遏,“萍姐儿,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她今个儿就支持母亲和离,离开裴府,任婆子再也跟裴家没了关系,以后将母亲带在身边,远离平江府,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的确这世上还没有哪家的儿女要帮着父母和离的,任婆子算是第一个,她不顾父亲恶狠狠的眼神,上前就扒拉衣裳。
裴淳赋那叫一个悔恨,刚才就不该急着来任府,要不是摔了这一跤,他现在不至于躺在板子上任由大女儿扒拉衣裳而无反抗能力。
任婆子很快摸出父亲的私印,毫不犹豫的盖在和离书上。
这会儿任家的三个儿媳妇都赶了来,外出的老大老二不在,老三任荣长也是跟了来的,他们一来,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