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鉴行定定地看着他,道:“咱们彼此的时间都十分宝贵,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华国的宝藏就在我东煌境内,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了。除了你们的人马在找寻外,恐怕还有不少人觊觎吧?听闻这几日陛下的人马倒是折损了不少,可惜连敌人长什么样子都没有摸到”,说到这里,她转过头看了沈月明一眼,继续言道:“瞧着沈侯爷的气色,似乎重伤未愈,朕记得当初侯爷来我云苍城的时候,可不是这幅模样”。
之前沈月明在泛魄山被灰衣人暗害,中了寒蝉之毒,引发了旧疾,正是身体最虚弱的时候,若非她强行撑着,只怕早就倒下了。如今女帝此话一出,三人皆默然。
过了良久,屋内响起“啪啪啪”的声音,萧简一边拍手,一边说道:“久闻东煌帝君手中握有一支神出鬼没的密卫,被世人称作影字部,其谍报手段惊世骇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女帝心中一震,他居然也知道影字部的存在,这位大显的御政王倒是有几分手段。
“朕知道各位前来我东煌是另有目的,沈侯爷和御政王是为了拿到青繁缕,去救你们的皇帝。而大晋的陛下则是想要找回华国的宝藏,尤其是那本《往生谱》”,女帝沉声地说道。
沈月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里似墨如金,流光星碎,“女帝陛下倒是手眼通天,那么陛下今日前来,又所求为何?”,缓缓问道。
“三位手段了得,既已得知青繁缕的下落,想要弄到手,只是时间问题,不过”,杨鉴行笑了笑,又道:“青繁缕的精妙之处在于,可以将天下任何药物的效用进行转化,可世人不知道的是,它的硝制之法极为独特,自成一派,若是冒然处置,恐怕解药变毒药。”
难怪杨鉴行并不在意他们探知青繁缕的下落,或许青繁缕在东煌皇宫的消息就是女帝故意放出的,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稍作思索便已明白了。
“光义帝,朕对华国宝藏并无半点觊觎之心,朕只要《往生谱》,若是诸位能够助朕达成心愿,朕以杨氏先祖之名立誓,终此一生与大显、大晋永不相犯,青繁缕的硝制之法拱手奉上”,杨鉴行说道,顿了顿,又说道:“最近发生的事情,想必各位都十分清楚,除了你们想要得到华国宝藏外,还有另外的势力想要染指,否则陛下的人马不会折损得如此惨重”。
萧简站起身,缓步走到女帝跟前,他的眼仁极黑,眸色极亮,一眼看去,如流光乍开,沉金琉璃,杨鉴行心头不由一跳。
“看来陛下是知道了幕后黑手是谁?”,萧简沉声问道。
女帝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方才笃定地说道:“御政王不也知道了吗?”。
“本王也是昨日才得知,原来竟是雪衣门插手了此事”,萧简点点头,道。沈月明闻言,浑身一震,失声问道:“什么?雪衣门?”。
女帝点点头,说道:“不错,朕起初只是留意到,我朝中某些大臣有了异动,谁知顺藤摸瓜下去,查出其中居然有雪衣门的手笔。按说,雪衣门与你们大显的渊源颇深,历代大显皇帝的暗卫都出自雪衣门下,就连大显的开国帝君燕双澜都欲册雪衣门的门主,为世袭罔替的一字并肩王……”,说到这里,女帝颇有深意地看了沈月明一眼。
几人皆知杨鉴行幼年继位,彼时帝弱臣强,又是仓促之间,自然有些人会动了心思,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把幼帝牢牢地掌握在手中。而女帝虽然稚龄,但幼承庭训,打小就作为皇位继承人培养,自然也绝非泛泛之辈,她出手调查有异样心思的人,进而发现了蹊跷之处,这样的说辞倒也在情理之中。
据说当年雪衣门的门主婉拒了燕双澜的册封,辕帐挂印而去,并下令众门人终生不得踏入朝堂半分。自此,雪衣门隐世百余年,如今怎么会突然插手红尘俗事?这其中莫非是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沈月明突然想起前日与沈祺的对话,虽然他并未言明,但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想要一走了之的意思,只是他心心念念十余年要推翻大显燕氏,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莫非,此举也与雪衣门有关?毕竟娘亲出身雪衣门,彼此之间早就有了瓜葛,再说他虽才智高绝,但若无庞大势力的支持,恐怕也力有不济,或许他的身后就是雪衣门……。
”朕原本以为大显对我东煌有了心思,才会暗中派出雪衣门的人与我朝中大臣有所勾结。后来发现雪衣门的这些个行径,连你们大显的皇帝都不知道,此事朕才上了心”,女帝缓缓说道。
话语不过两三句,却让所有人心头一紧,若真是雪衣门,百年武林世家,隐世高门,世人皆望其项背而趋之,此等强悍的对手,如何与其匹敌?沈月明越思越恐,倘若沈祺背后的支持者真是雪衣门,单凭着他这些年的手笔,便能搅得这世间如此天翻地覆,雪衣门必将是极其恐怖的存在,若是敌人……,想到这里,沈月明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面对强敌,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联手御敌。所幸的是,敌人已经慢慢浮出水面,双方皆已避无可避,唯有谋定而后动,方才有侥幸之机,几人对视一眼,皆知对方所想,至此,盟定……。
“简直荒唐至极,苏相,你作何解释?”,金殿之上,女帝震怒不已,直接将手中的奏折重重地扔到阶下,“枉费朕如此信任你,将赈灾之事全权交授于你,可是你瞧瞧,这些弹劾你的折子,皆参你中饱私囊,贪赃枉法,强取豪夺”。
苏文重闻言,不疾不徐地从行列中走出,从地上捡起几本奏折,随意地扫了几眼,道:“启禀陛下,老臣实在惶恐不已,这些都是莫须有的事儿,还请陛下明察”。
他话音未落,只见行列间紫影一闪,苏傅云快步走了出来,跪倒在地,朗声说道:“陛下,苏相乃三朝元老,又是先帝托孤重臣,岂容宵小任意污蔑?为了赈灾一事,苏相殚精竭虑,心血尽付,灾民无不感恩戴德?还送上了万民伞。岂不闻事事难以尽如人意,难道陛下仅仅因为极少数人的苛责,便要问罪于他吗?如此一来,将令多少忠心于陛下的人寒心?”。
女帝气极反笑,道:“寒心?苏大人这是在指责朕污蔑了苏相不成?来人,把证人带上来”。
“来啦”,一声清脆的回应,众臣皆转头看向殿门外,只见杨妍身穿一袭耀眼的红衣,带着几位衣衫褴褛的人走上殿来,道:“启奏陛下,这些便是下湾村的村民,那日他们亲眼看见苏相的人将粮仓里的粳米,换成了掺合着许多砂石的糙米,好多人吃了之后都肠穿肚烂而亡”。
苏傅云“哦”了一声,上前几步,问道:“你们是如何知道换米之人是苏相派去的?”,几人中有个胆子大些的人,抖抖索索地抬起头来,小声地说道:“小的曾读过几年私塾,略识几个字,那些人不仅自称是苏府的人,而且他们用来运送米的车上,也有苏家的标识”,冷哼两声,苏傅云说道:“就凭几个下人自说自话,又或者单凭几个苏氏的族徽,便认定此事是我苏家所为?岂非太儿戏了?苏家三代宰辅,皇家恩赏无数,家中自是颇有薄产。苏家的店铺不说遍布四海,但总还是有那么几家过得去,平常人等也是见过我苏家徽记的,若是被有心人仿冒而为,也在情理之中”。
杨妍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小苏大人不要着急,本王倒也不是偏听旁信之辈,但凡事总要查证一番,毕竟捉贼拿赃才能安心不是?“。
拱手行了个半礼,杨妍又言道:”启禀陛下,微臣按照这些村民所说的,派人偷偷地跟在那伙人身后,不紧不慢地跟了大半个月,一路从车南的下湾村跟到云苍城。昨日他们刚刚入城,便将那些粮食运到城南的一处别院之中,好巧不巧的是,此处别庄正是苏相名下的产业”。
“城南的别庄?”,苏文重不动声色地看了苏傅云一眼,喃喃自语道,后者恍然大悟地拍了拍额头,说道:“此乃微臣之过,还望陛下恕罪”。
这便是认了?杨妍有些意外,“陛下容禀,前些日子家父回到家中,总是长吁短叹,微臣便问其缘由。原来是我东煌西南部遭遇百年难遇的洪灾,千亩良田一夜之间变成汪洋,百姓流离失所,家父承蒙圣恩,奉旨全权主持赈灾事宜。只可惜国库并不充盈,能够划拨的银子不多,可此次灾害受灾的面之广,受灾的人之多,实在是杯水车薪”,苏傅云朗声言道。
女帝的脸上露出一丝异样,群臣闻言,不由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