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奔了多久,总算看见前方一个富丽的大马车,印着高家的徽章。便策马上前,硬生生让那马车停了下来,那车夫原想骂人,见是姑爷,便吐了吐舌头,道:“姑爷,您……您这是做什么呢?”
尚谨哪顾得上理他,已喊道:“娘子,娘子,是我,你出来见我。”
话说高氏方才正坐在马车里暗自垂泪呢,便是那留给尚谨的信,她也不知写了多少遍,才终于写完一张不带泪痕的。她正在马车里翻看着自己写了一遍又一遍的草稿,心里是一阵阵的伤感,只觉对不起老父,父亲为了让她嫁入书香门第,自幼请了名师教她琴棋书画,只她嫁入尚家以后,却是荒废了许多,为了让日子好过些,也是不断地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偶尔归宁,父亲都是忍不住叹气道原想让她做个有才情有闲情的世家妇,却不料仍是在和钱计较。此番归去,也不知老父该有多失望。而她嫁入尚家以后,虽然操劳,但和二爷过得也算顺心,他凡事也总让着她,想到自己这般脾气,天下间恐怕也没几个男人愿意娶。高氏正又哭又笑,却听到马车外响起那熟悉的声音,声声唤的却是娘子。
高氏抹抹泪,暗想,他怎生又追来了,自己好容易思索了一夜,咬咬牙才写了这绝情书,可他居然连男儿家的脸面也不要,就这般追来了,让她下定的决心又动摇了。
高氏的奶娘见她这神情,便叹口气,掀开帘子的一角道:“二爷,您回去。二奶奶……我家小姐已是倦极了,歇下了。”
“胡言乱语,让她出来和我说话。怎么好端端地就说什么下堂。未经我允许,她便自己走了,成……成何体统!还有什么叫你家小姐,叫二奶奶!”尚谨的脸憋得红红的,话说出口,便有些后悔,自己分明是来让她不要走的,怎的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另一个意思,听上去凶巴巴的。
他正怪自己口舌拙笨,那边那乳娘自是心疼自己小姐,见眼下已是无法回头,既然走了何须再受气,便夹枪带棒地说道:“二爷,若我家小姐不自请下堂,还等着您来休么?况且事已至此,我家小姐已是受了重伤,再留在你尚家,也不知还有活路没有。”
“奶娘。”高氏轻轻唤了一声,再如何,她也不想让他当街失去颜面,只想着赶紧离开。
尚谨却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一踏步便踏上了马车,高氏的乳娘啊的一声尖叫,正想拦他,却怎有尚谨气力大,尚谨见高氏一脸苍白,原还想吼上几句,却化成一句软语:“你伤没好,坐马车伤口裂了可怎生是好。至少,要等休息好后再走……”尚谨恨得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掉,自己怎会这么笨,便学着三弟说句你此生此世都莫想跑,我此生此世都会护着你又怎么了,为何如何也说不出口。
高氏见他说了这话,原先心里的一些期待又落了下去,冷冷道:“二爷,我既已自请下堂,您就请回。我已经在信里说得很清楚了,伤好不好又有什么要紧。”
尚谨见她这般,想将自己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他咬咬牙,便用手蒙住她的眼睛,道:“你听好,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娘子,你此生此世都莫想跑,我此生此世都会护着你。此后,再不惹你生气,你若不喜欢,我便不纳妾。所以,你和我回家,爹那边我会去同他说的。若他不要你,便是不要我了。”
他觉得自己的手忽然变得湿乎乎的,知道那是高氏的眼泪,而他的眼眶却也湿润了。
那奶娘的脸早已红透了,忙下了车,好让二人叙旧。高氏颤抖着说:“你……你这样,又是何苦,以后侯爷定不会再信任你,又树了很多敌人。”
“你便是放得下我,你放得下思远和凝姐儿么。”
尚谨的这句话,又说中了高氏的心思,她的肩膀抖得更厉害,只道:“我……我已经同爹爹说,我要回家……侯府……侯府……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不是不懂得怕,若我在,对思远和凝姐儿恐怕更是不好……”
“有我在,你怕什么。之前那个连婆婆都敢打的二奶奶到哪去了?”尚谨又大声起来,但见高氏哭得更加厉害,想了想便柔声道:“不如这样,若是你执意回家,便先回去住上一段时间,我先回府里料理好事情,只你记住,这是归宁,不是下堂。过几日,我便亲自去高家接你。你看可好?”
高氏从未见他这般柔情万端,早已六神无主,便点点头,尚谨一高兴,便忍不住亲了她脸颊一下,道:“娘子,你回去可要好好养伤。切莫再提什么下堂的事。”他拿出那信,撕成碎片。
高氏叹了口气,虽然心里矛盾,终还是应了。尚谨走下马车,对那奶娘道:“二奶奶归宁,你要好生照顾好二奶奶。”他特意把归宁说得格外重,那奶娘也是满心欢喜地应了。
虽然大街上已有不少行人对他指指点点,但尚谨此时心中得意,甚至抱拳道:“没事,没事,我家娘子归宁,忘记带东西了……”众人本就听说过尚家二爷畏妻如虎,此时亲眼见了,便哄笑着散去。
高氏见他在外边抱拳欢喜的样子,极像当年嫁他时他做新郎官的模样,便不由也甜甜地笑了……
正文 名声最重
。66721。() 却说尚谦见尚谨策马奔了出去,便也急急跑回院子去寻韶槿,见她正坐在秋千架上看书,穿着葱黄羽纱对襟襦裙,似乎还看到什么精彩情节,正微微笑着。秀秀见他来了,刚想通报,尚谦却拿手指在嘴上一比,示意秀秀莫做声,自己也蹑手蹑脚地走到韶槿背后,突地一下抱住了她。
韶槿见一双大手抱住了自己,便放下手中的书,笑道:“莫胡闹,叫人看见了笑话。”
“这是我自家的院子,看谁敢笑话。”尚谦扭头向四周看了看,见秀秀、采兰、采梅几人果真是躲在花丛后用手绢捂着嘴偷笑,便瞪了一眼,那几个丫鬟如今还谁怕三爷发脾气,都嬉笑着跑开了。
“唉,惯出来的,惯出来的。”尚谦摇摇头,说道。
韶槿却是毫不在意,道:“怎么,你现在还摆起少爷架势了。”
“怎敢怎敢,在娘子面前我就是小厮,娘子,你可知我二嫂一早便写了个自请下堂的书信,回高家去了。”
“什么?”韶槿叹了口气,道:“她是个可怜的,若在现代,能独门独户的过日子也不会发生这些事,其实她倒是这尚府里第一个真性情的,又能干,若在现代,铁定是个商场女强人。”
尚谦点点头,把高氏所写的,又背了一遍给韶槿听,道:“却是看不出来,二嫂写了一手好字,莫说你我,只怕我二哥也写得不大如她。”
“其实父母谁不希望女儿家能悠闲平安地过一辈子,只是女子所谓的善妒、泼辣多是被你们男人和世道给逼出来的。就是你母亲,若你爹爹不是一个接一个地纳妾,恐怕她也不会到现在这般阴狠手辣。”韶槿只觉高氏可怜可叹,便不由蹙紧了双眉。
尚谦却用手指轻轻抚着她的眉间,道:“娘子你却是又发表这女性主义的论断了,方才我已叫我二哥去追二嫂了,其实放在这个时代,他也算是真心实意了。你可不知,他刚刚那焦虑的样子,飞奔上马的样子,若无真情定难如此。”
“我知道,从那日他代二婶婶打便知道他却也是有真情,只是我有时觉得男人真是很奇怪,明明对一个人动了情,怎能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纳那么多妾呢。也许也是环境影响,可能我太苛求了,所以我很庆幸,遇见了你。”
韶槿觉得天有些凉,裹了裹衣裳,尚谦却已将外衣脱下给她披上,柔声道:“莫着凉了。二哥和二嫂那我觉得会好的,至于那个号称是我母亲的人,你倒无须对她同情,她下药害人,实是大恶。”
韶槿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那不过是从客观上分析,主观上绝不可能同情或原谅她。那日顾夫人也跟我说过,这世间即便你无争胜之心,别人却有夺美之意。况且眼下既已开战,便再无退路。”她挺了挺脊背,尚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