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生就万众瞩目,挨打会使他们成为别人口中谈资。若打得多了,更会让他们在别人心里成为可欺的弱小,将来恐难积威服众。
但从萧明彻的态度看,他挨打并非一次两次。
李凤鸣早听说萧氏惯出疯子。
几乎每代坐上龙椅的齐帝,都做过些在外人看来任性到近乎疯癫的事,让别国皇族叹为观止。
从前她以为,齐国帝王们只是偶尔在国政朝务上不按套路出牌。谁曾想,当今齐帝在关乎皇嗣的家务事上,竟也没个体统分寸。
萧明彻是成年开府的亲王,对外有与联姻稳固邦交之功,对内也有战场督军、亲身上阵的贡献,竟要为一桩本不该他担责任的事挨打,还得闹到他的皇兄、宗亲叔伯们都知道。这过分了。
就算只走过场打几下,消息若传出去,他身为亲王的威严多少也会受挫。
李凤鸣按下心中郁气,冷静再问:“非要挨了这顿打,事情才能了结?”
她能想通齐帝推萧明彻背黑锅的意图。
太子和恒王背后各站一派朝堂势力,两方心思不同,就着廉贞的事在齐帝面前拉锯博弈。
然而,不管南境军饷账目有无问题,齐帝都不想动廉贞,因为不想动廉家。
所以齐帝就拿萧明彻“杀鸡儆猴”。
都以家法处置了个原本无辜的亲王,两边猴子若还不顺着台阶下来消停着,他就不会客气了。
若从帝王角度观大局,这样做虽心狠任性,却稳妥又便利。但萧明彻是真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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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父皇来说,这样最简单省力。”
黑暗中,萧明彻字字清晰沁寒,活像一颗颗刚从积雪中迸出的珠子。冰凉到令人心颤,却又坚硬执拗。
“而我,意在夏望取士。”
他清楚明日那顿打会让自己无形中失去什么,但他没打算脱身回避。
齐帝不看重他,他没得选。
惟有以自己为代价,无声帮齐帝平了廉贞这桩事,他才能得到参与夏望取士的机会。
他太需要这个机会了。
齐国选拔人才的“夏望取士”三年一度,除朝廷各部主官外,太子与开府亲王们若得齐帝允许,也能参与选拔人才为己所用。
三年前的萧明彻仅是郡王,按律无取士资格。
今年好不容易因和亲有功晋了亲王,若再错过,等到又一个三年过去,谁敢说朝局会是什么样?
届时若有变数,他夹在太子和恒王中间,朝中又无人,就只会活得比如今更艰难。
那就不是挨几顿打、被践踏颜面这样简单。运气不好的话,能否保命都是问题。
李凤鸣瞪眼望着帐顶,竟对萧明彻生出点由衷的钦佩。
自幼无依无靠,竟也能一步步走到如今。细想想,他算了不起的。
“萧明彻,若我说会帮你,你信吗?”她轻声问。
“不信。不必。”
在这雍京城内,他向来都是孤军奋战。
没几人会真心帮一个不受皇帝爱重、看不到前途,性情还古怪难相处的皇子。
李凤鸣没有试图说服他相信自己,只是笑了:“你知道你这两日像什么吗?”
“像什么?”他的语气冷淡漠然。
李凤鸣缓缓闭目,喃声如梦呓:“像失怙的落单幼兽,在食物匮乏的大雪天里,孤单单蹲守在捕兽陷阱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