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今日既要沉默僵持到底,那我说到这里就仁至义尽。总之,夏望取士是你最后一个立足自保的关键节点。之前我曾教你铺过一段路的,后续该怎么做,自己想去,我再不管你的事了。”
她将床帐一扯,兀自躺进被窝,深深吐纳数回平复心绪后,开始酝酿睡意。
片刻后,寝房内灯火全灭。
黑暗中,萧明彻沉嗓轻沙,态度诚恳:“李凤鸣,后面的路,也请你提点着我吧。”
“你请我提点我就得答应?想得美。”李凤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有几分置气挑衅。
谁还没点脾气了?等我攒够钱就跑路,懒得惯你那么多毛病。
不知过了多久,李凤鸣在迷迷糊糊间感觉身侧多了道温热身躯,便没好气地往里挪了挪。
可惜这张床精致小巧,她睡在内侧,只稍稍一挪身,手臂便贴到了墙。
萧明彻仿佛暗夜能视物,立刻展臂将她捞回来些。瞌睡兮兮的李凤鸣正欲抬手推他,却被按住。
“你不许我碰你,你自己碰我却一天比一天手熟?”李凤鸣含混嘟囔,语带不满,却懒得与他做无谓的角力,“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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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察觉她是真有点恼了,萧明彻踌躇片刻后,小声解释:“我不让你碰我,是因为你若突然向我伸手,我会怕。尤其在人前。”
这还是萧明彻第一次明确解释为何不喜欢被触碰,多少有几分示弱求和的意思。
李凤鸣微怔,缓缓睁眼,试探地询问:“是不是,你小时候……钱昭仪做过什么?”
“她有时会在手中藏牛毛针。有时会用浸过芥子汁的手绢,突然按在我伤口上。诸如此类吧。”
还有很多,他并不想回忆。
每次只要李凤鸣绽放如花笑靥,突然对他伸出手,他心中明知她不是钱昭仪,也清楚她不会真的伤害到他,却还是会害怕。
幼时那段弱小无助的时光,在萧明彻心上烙了太多抹不去的印记。
纵然他如今已是有足够力量自保和反击的大人,纵然钱昭仪眼下正在太后陵,饱受皇后和淑贵妃两方人马的反复磋磨,他也没能好转太多。
虽能控制自己反击的力道,也会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无惧,但那种拼命从骨子里往外冒的害怕,不是假的。
那些记忆太痛苦,至今还在限定着他的诸多行为习惯。
特定场景下必会心生隐秘恐惧,已成了他无法摆脱的本能桎梏。
“原来是这样。那我往后在人前会更小心避着你。”李凤鸣声音温柔许多,满是安抚与鼓励。
“不过,你若能习惯与人正常接触,或许慢慢就没那么怕了。毕竟别人不是她,你也不是小时候的你。瞧你如今多厉害?光这么按住我,都没尽全力,我就只能躺平任你宰割。”
没有嘲笑,没有讽刺,没有阴阳怪气,没有敬而远之,只是在思索今后如何与他达成更融洽共处的方式。
霎时间,萧明彻胸臆里盈满甜与暖。
他发现自己在李凤鸣这里,好像和别人不一样。
无论是所谓的“淑人君子赵庆”,还是“眼中有星星的玉方”、“酒窝里盛蜜的阿宁”,或者“浑似春风里揉把糖的岑嘉树”……
她虽对这些人赞不绝口,关注的重点都不过只在他们的皮囊。
对他却不同。
李凤鸣不但时时为他考量利弊前程,对他还总是纵着、护着,一点一滴浸润着他麻木干涸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