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歆月发出匀称的呼吸,躺在他的臂弯里,竟然睡着了。他愣了好长一会儿,最终长长叹了一口气,紧紧地抱住她,关了灯。简歆月有些心慌。她是在装睡!她也不知道霍沉渊有没有看出端倪,反正她后面是真的睡着了。霍沉渊已经住院半个月了,腿伤最起码要好好休养两个月,毕竟已经伤到了骨头。手上的伤已经差不多愈合了,只是永远少了一截尾指。但是霍枭那边传来了病危的消息。霍沉渊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很久,终于决定去看最后一眼。让简歆月意外的是,霍枭并没有积极地配合治疗,一次化疗都没有做,只是简单的吃药维持。这根本是死路一条,刚发现的时候是良性的,只有切除病灶,好好治疗,未必不能活下去。唯一的解释就是,霍枭可能是自己不想活了。他想让自己走得体面一点,宁愿多承受病痛的折磨,也不愿掉头发,被化疗折磨得形销骨立。最起码简歆月看到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时,他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穿着干净精神。他已经经过一轮抢救了,可是在住处医疗设备有限,他不能维持多久。估计就今明两天的事情了。医生说霍枭一清醒,就要求换上西装,坐在轮椅上,守着门口眺望,似乎在等什么人回来。医生起初以为是在等霍沉渊,可是他们来了后,霍枭看都不看一眼。他痴痴地看着远方。很快起了很大的风,医生想要推他进去,却被他阻止。“我都已经这样了,被风吹就吹吧。”
他依旧固执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简歆月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路的尽头停了一辆车,大概停了十多分钟的样子。很快,霍枭就不行了。他是带着微笑离开的。最后的弥留之际,没有一句话是留给自己的亲生儿子。明明霍沉渊都来了。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他闷不作声地处理着霍枭的身后事,第一件事家族车收拾遗物。这个老宅完全看不出曹薇母子住过的痕迹了,霍沉渊倒是看到了很多小时候的东西。他母亲织的围巾,那个时候的审美还是比较鲜艳的颜色,配上年轻有为的霍枭刚刚好。还有给他织的小衣服小帽子。霍枭做的木马、风车,买的天文望远镜,还有各式各样的四驱赛车……这么来看,霍沉渊的童年还是很幸福的。父母关系很好,对他也十分疼爱。许溪也是个非常享受生活的人,会弹钢琴,会听黑胶片,还会画画。霍沉渊的绘画启蒙就是她教的,有些画着一家三口的画都已经裱起来了,虽然放在了仓库,可是仓库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分明每天都有人进来,固定的地方都磨出了痕迹。简歆月看着这些东西有些费解。在这里能感受到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掏心掏肺的。如果后面霍枭发现许溪的真面目,许溪已经不满足现状,选择离开,那霍枭明显还深深爱着她。不然,也不会娶了一个女人,整容成许溪的样子。一面恨着一面爱着,以至于不喜欢霍沉渊。可是在这里,她感受不到任何的恨意,只有一个成熟男人不溢于言表,却又浓郁到发疯发狂的爱意。她突然觉得,霍沉渊身上有着霍枭很明显的影子。霍沉渊也看着那些东西发呆,不敢相信这些已经淡化记忆里的东西,竟然保存得如此完好。突然一个皮革箱子出现在眼前。霍沉渊打开它,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相册。他从不知道忙于赚钱的父亲,竟然拍照技术那么好。照片里的女人明媚动人,说不出的好看。一开始只是许溪的个人照,偶尔也有两个人的合影,到最后全都是孩子的照片。这个孩子无疑就是霍沉渊。照片背后有着娟秀的小字,写着时间地点发生了什么事。比如霍沉渊第一次打疫苗哭了。他会叫爸爸妈妈了。他会走路了。他亲手组装了一把玩具枪,送给了许溪。许溪都记得清清楚楚。简歆月也做过母亲,她特别能明白那种感受,字里行间,她清晰地感受到许溪的爱。一个母亲,深深爱着她的丈夫,爱着她的儿子。最起码,在她们遇险,许溪诈死之前,依然是这个状态。如果不爱,肯定会有征兆的!简歆月猛然想到了什么。她一把捏住了霍沉渊的手,焦急的说道:“那辆车……你爸等的人是你妈!那辆车就是!去查海关,或者一些废弃的码头港口,会有走私船……”霍沉渊也乱来分寸,箭步冲了出去。他身影踉跄,简歆月就知道他嘴上说着不在乎放下了,实际上还是渴望的。果不其然,路易和许溪来过!就是今天的航班,调查监控,他们从机场出来,直接往霍家老宅逼近,现在已经登上回去的飞机了。如果没有爱,为什么要来送霍枭最后一程?而且,霍枭什么时候发病垂危,不是派人盯着,怎么会来的如此凑巧?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霍沉渊一整夜的失眠。他第二天就决定要出国。简歆月极力反对,因为他现在的身体不便出行,万一遇到有心人算计怎么办?霍沉渊失去了理智,无法控制自己。“我只想弄个明白,我要一个真相不过分吧?”
他红着眼看着她。这个要求的确不过分,可是他现在不适合。她紧紧抱住他。“你能不能把身体养好了,再去做别的事情,我们的未来还很长,为了急于一时,你要是留下病根怎么办?这条腿你还想不想要了?你是想坐在轮椅上一辈子,还是打算坡脚一辈子?”
她愤怒的说道。“霍沉渊,既然我们已经发现不对了,她们有名有姓,又不会凭空消失。你就不能等等嘛?我知道你难熬,但还有我陪着你啊!”
霍沉渊最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只能反手紧紧地抱住她。“也许,她们真的不爱我,只是爱彼此而已。所以,我不重要,她们计划着什么,也和我无关……”他喉咙沙哑。“我永远是被放弃的那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