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晚夕,七茜儿得了陈大胜从燕京巴结来的,成套的虫草银烧蓝首饰,自己这辈子花骨朵般的十六岁可不敢耽误,不好好打扮早晚就是后悔。
如此,七茜儿今日便换了自己素紫色的新罗裙,外面套着素色轻烟纱,漆黑的头发她就挽了简单的,些许高的小妇人发髻,那发的中间便插了精致的草花梳篦,左边来了两只银蝴蝶,右边也歇一只合了翅的亲在草花上。
她耳下带了素花的烧银耳扣,还有一对虫草花的烧蓝细镯戴在一只腕子上,最后再往腰上挂一挂同套的烧银禁步,再抹点香脂,图点点胭脂增色,打扮完她就在炕边转了两圈儿。
全家上下都是眼睛一亮,就连见天爱瞎叨叨的老太太都撇着嘴儿说:“早就跟你说了,十六七花儿样的年纪,就该这般收拾。”说完想到什么,就又加了一句:“我十六岁那会儿,可比你好看多了,就是山下掐朵花插上也是水灵灵的,你爷都能看呆了……”
七茜儿才不搭理这老太太捻酸,人老了便开始恨青春,她懂的。
等到从炕头一排锦盒里,选了颜色跟自己衣衫搭的素色缂丝团扇,七茜儿不热却舞着扇子,对着老太太眨眼睛道:“走啦,走啦!出去玩啦!”
老太太哼了一声,对她招招手道:“你过来。”
等到七茜儿过去,她便又说:“没眼色的~头低点!”
七茜儿低下头,老太太伸手帮她把那一小支蝴蝶簪子,向前插了一下说:“这样才灵巧,你根本不会打扮!哼~去吧!去吧!”
看着七茜儿蹦蹦跶跶的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她,她就赶人一般讨厌说:“赶紧走着!每天眼前转悠都烦死了,你玩去了,那我也不家里呆着!一会我上山找我老姐姐去。”
老太太说的这个老姐姐,却是出宫在外,住在百泉山上的江太后,人家现在已经是泉后街老太太们烧香的头领了。
甚至,三不五时的人家也乔装改扮,道泉后街串门儿。
老太太这里啊,高氏家啊,甚至徐老太太家她都去过。
谁也不敢想当朝的太后会到处溜达,便只当她是什么都知道,懂佛理又豁达的富贵人家的老太太,对她那是很尊重的。
江太后这辈子也没靠着自己交上同龄的朋友,如此出来混了几次便一发不可收拾,三不五时就主持烧香会,茶会,神仙故事会。
她的日子这般好,皇爷也是高兴又欣慰,也不敢戳穿人家,就暗自让人保护着,心里对陈老太太也是感谢的。
七茜儿带着四月五月出了老院,便看到在家门口等人的张婉如。
今儿张婉如也好看,新娘子没出百日,人家是穿着娇娇艳艳一套桃花红的袄裙,梳着灵蛇髻,插着花朵式样的步摇,身后还跟着她陪嫁来的两朵梅花。
雪梅红梅见七茜儿出来了,就赶紧扶着自己家奶奶下台阶,见了人便施礼唤人:“大奶奶安。”
张婉如上下打量七茜儿一番,就撇嘴故意嘲笑道:“小嫂子日常像个小子,今儿怎么舍得收拾自己了?”
说完才扶着膝盖行礼,七茜儿还了礼才得意的道:“旁人眼巴巴的送了来,那我就得意一下,你戴的这个到俏气,是陪嫁吧?我可没好陪嫁,就只能人家惦记着了,回头啊~跟你家傻子学学他大哥怎么做的,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机灵,也好让他也给你买啊。”
张婉如闻言,就故意做出愁苦的样子叹息:“哎呦~买不起,买不起!家里上下就等官人那五百文度日呢,您可别欺负咱们老实人家了,穷的很呢!就想吃个鸡子儿都得守着后院,求我家那几只鸡吧儿开恩呢。”
张婉如喜欢养白色的鸡作画,白色的鸡,也有个雅号叫做鸡吧。
七茜儿哼了一声,拿着扇子在她面前一招呼便道:“赶紧把你家账本弄走,我可不耐烦管!”
张婉如却不上当,她娘家甭看官小,却是个世代做官有家底的,她娘光地就给她预备了五百亩,压箱底给了一万贯,人家还有燕京的老铺面,才懒的接她相公那点田产。
这对小妯娌说说笑笑便走到巷子前头,那厢正在望门的小墩子看两位奶奶出门,便欢欢喜喜进院子报信去了。
没多久,穿着一套朱红色上布袄裙,插着金簪,戴着一只金镯的丁鱼娘,便被穿着闪色罗裙梳着少女双髻,发上别了一圈小宫花的大妞儿扶了出来。
亦不过几月的功夫,这对母女都胖了,也白嫩了,虽还有些没脱去本根的骨相,可是人欢喜便什么窘态都能化去。
穿金戴银,五颜六色的就属实好看!
妯娌们相处的好,见面先行礼问好,看余老太太站在院子被石婆子扶着,正眼巴巴的也在看着大门口。
七茜儿跟张婉如便先给老太太行礼,再指着身后说:“老太太先等会,我阿奶还没打扮完呢,我让他们给您套好车了,您安心~就指定不丢下您,一准儿带您出去玩儿。”
余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就赶忙解释:“我知道,知道!你们玩儿去,你们玩儿去,我不急,不急……”
话是这样说的,老太太还是眼巴巴的看门口,人家小姐妹都来了,那死老太太忒慢吞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