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但江木猜其实并非真是如此。只是那些多余的乐与哀,都在那儿积着,星点儿地磨着他的阳寿。江木当然并不想咒他,可江木心里真的这般想。这般想法自是不敢说的——也不忍去说。只是少主偶尔露出些难以琢磨的颜色来,江木便只作平常。
常常是在江木表现出顺从之意之后,他便又成了那个吟吟笑着的项王。
所以他突发感慨,江木并不知有何深意。江木只能垂眼道:“项王说得有理。”
拂在江木头上的手略一迟疑,终是收了回去。“小龙怎么……这般生疏。”少主侧头牵动嘴角,竟显出几分苦涩。
江木愈发无措了,只听他又开口道:“小龙有事烦心?”
江木不禁在心中白眼:明显您更加的“有事烦心”吧……面上江木却只能说:“回项王……并不曾。”
“得了吧,”少主突然一个伸手狠狠地弹在江木脑袋上,嗤笑道,“就你小子那点儿心思还想瞒过江木?又在心里抱怨江木的不是?”
江木突然语塞。
江木怎么忘了,他总能看破的。这样一个人看透江木心中所想,总是再容易不过。
他聪明,自小便是。
许是因着这个,江木拿他无法。自相识起,只怕日后更甚。
默然过后江木竟轻松起来,低头轻声笑道:“自是瞒不过你——江木该知道。”
“又来了。”少主将双手枕于脑后,声音听起来颇有几分气闷,“每次你这诚恳劲儿,都让江木气不起来。”
“可是小龙……”他蹙起眉尖,好像在努力措着词句。
少主见江木怔然的样子,颇为无奈地摇头道:“说你日益灵光,怕是还早。”江木心中还在揣度少主方才话中深意,只下意识地接道:“自然不及项王。”
少主失笑,只哑然看江木。
江木突然发觉江木话中歧义,慌忙想要辩解,只见少主已然笑出声来。江木不禁也松了一口气,与他笑做一处。
雪已停了,月光愈发亮了起来。刚才见月亮悬于当空,便知这雪已不会久了。浅淡的光从少主身后照过来,衬得一双眸子如井幽深,又有几许飞扬。
他确是龙凤之姿。就算连月行军疏于打理,也难掩他眉目间的英秀之气。若他不是什么项家的少主,不是这般常年戎装,怕也会是个俊俏的佳公子。
但话说回来,倒也并非生着龙凤之姿便非要去行那龙凤之事。少主向来勤勉,样样精通似的做派别人也只当是平常,只道是天赋异禀,似是他一身的本事都打娘胎中带来一般。
江木自知那只是不负责任的说辞。少主在人后挥汗如雨时,他们又何曾留意过。
少主终是渐渐收了笑意,扔了酒坛又问道:“小龙为何不回帐休息?”
“……”江木不明白为何少主明知其中缘由却仍要问江木,但还是拱手答道:“自是想为项王分忧。”
“好!”
少主突然提高了声音。
江木抬头看他,之间他脸上眼中的笑意更盛几分,长发微拂,星眸如炬双唇上扬,暖得可召来三月春光。
“小龙如此便好。九江王久唤不至之事,你可知晓?”
“……末将怎会不知。”
想来少主是很少与江木讲江山如何,世道如何——或许是那久别的缘故,又或许只是他不愿这般空谈。
相比于什么灯下的促膝而坐,他更乐于大战三百回合之类的交流。但偶尔谈及了天下形势,寥寥几语锋芒尽现,意气风发自不必说。江木便不知该如何接住他的话头,只能后退一步颔下首来,双拳一抱只道“万死不辞”。
但这次似是不同,少主并无早日那豪气干云的气概,语气淡然,让听惯了豪言壮语的江木一阵寒意。
“英布他……定是早已在汉营中谋好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