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很好,闭着眼也能看到金色的小光斑在眼前跳跃。
他想好好体会一下这种让人通体舒畅的清晨,他已经很久没有过那种真正放松而惬意的感觉了。
但依旧是没有。
闭上眼睛他就会有流泪的冲动。
为什么会这么矫情,为什么这么多天了还是无法平静下来,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不是你的错。
不怪你。
他反复地告诉自己,元申的死不是自己造成的。
但始终也无法说服自己。
那个下午和那个下午的阳光,一想起来就会让他心悸。
他现在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元申隔着粼粼水光看向他的目光,手上像是还残留着紧紧抓着元申手腕时掌心里骨节的触感……
他还记得自己从焦急到绝望的每一个细节,在极度痛苦中不得不松开元申的手时那种无望。
如果他不松手,如果他再坚持一秒钟,两秒钟,是不是就能拉开元申,是不是元申就不会死?
如果他没有放弃,元申是不是就不会死?
如果他没有躲着元申,没有忽略元申那些不正常的话和想法,元申是不是就不会死?
他睁开眼睛,摸过手边的一个日记本,元申有太多的想法,在他挣着向自己靠近想要得到一点回应的时候,自己如果没有躲开……
元申是不是就不会死?
那么多的如果,如果只要有一个如果成立了,元申是不是就不会死?
元午把日记本扔到一边,跳下了飘窗,在屋里烦乱地转着圈。
这是元申的房间,每个地方都留着元申的痕迹,各种写着看不懂的话的纸条,墙上随手画下的关于死亡的那些画。
到底有多久了?元申这么渴望死亡,像仪式一样地渴望。
元午颓然地倒进沙发里,他不得不承认,哪怕他们是挤在一个羊膜囊里出生的双胞胎,哪怕是从小到大他和元申有无数的“心灵相通”,却依然无法想像出元申的世界。
元午躺在沙发里,看着天花板。
一直到窗外暗了下来,他才慢慢地起身,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进浴室洗了洗脸之后,他换了身衣服,走出了房门。
太阳已经落山,吹过来的风里带着些许凉意,元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房子。
这是元申的秘密,他只告诉过元午他住在这里,爷爷奶奶都不知道他的住处。
元午不知道他把地址告诉自己的时候是只想告诉他,还是希望他能过来看看,又或者是希望有一天他的世界能被身边的亲人了解。
亲人,爷爷奶奶。
元午皱了皱眉,爷爷奶奶有多痛苦他倒是能体会。
两个老人几乎是把元申当命一样地照顾着,元申每一次发病,每一次住院,他们都会瘦一圈。
他知道元申对于爷爷奶奶来说有怎么样的意义,奶奶指着他边哭边骂的场景他想起来都还会清清楚楚地一阵疼痛。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怎么会拉不住他!”
“你比他身体好!你比他有力气!怎么可能抠不开他的手!”
“水草那么细!那么软!怎么可能拽不断!”
“你就看着他死!看着他死!你看着他死你都能松手!”
元午烦躁地挥了挥手,拐进了地下车库,把自己的挎子开了出来。
车斗里扔着一瓶自喷漆,他昨天买的。
I feeling good。
他看了看车斗旁边的那行字,本来想用漆把字遮掉,但犹豫了很久却没有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