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骚老板娘
王大伯死后不久,我们村又有一个老太婆因为没有儿女照顾,晚上起来摔到地上死掉了,刚刚埋葬好了这个老太婆,二弟的妈妈居然也死了。
二弟的妈妈在一家私人塑料厂里打了四五年工,患上一种致命的疾病——白血病,发病后送回到家乡的时候已经不行了,谁也没有想到,二弟的妈妈这么年轻,五十岁不到就死了,没有积储也没有赔偿。
一家人都回来了,远嫁的姐姐也回来了,看在两个小孩的份上我也有参加守灵,农村人薄养厚葬,葬礼办的还算隆重。
二弟的新老婆没有回来,据说给了一笔丰厚的钱回来。
我们村这么小,短短时间却死了几个人,突然间我看开了许多事情,无论是爱是恨,是对是错,是好是坏都显得不再是那么重要,人死了,消失了就什么都不存在了,能够活着、和自己相亲相爱的人好好地活着才是最重要。
两个小孩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几次二弟,并不认识他,不敢靠近他,二弟叫他们就怯生生地看着,想抱他们就赶紧躲到我背后,有几次二弟想强行抱起他的儿子,小家伙都毫不客气的大哭起来。
原来即便是父子、母女,只要平常时大家没有沟通交流,缺乏一起生活的机会,时间久了也会变成陌生人的。
但是中国十几亿人啊,每个人都生存唯艰,到底有多少农民工,到底有多少留守女人,到底有多少留守儿童?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人人都说现在的社会人情淡漠、道德沦丧。
二弟已经有了新的老婆孩子,我也有了自己另外的男人,因为孩子奶奶的死亡,本来是两个冤家却走在一起,气氛非常怪异,心里有说不清的不舒服,所以当葬礼一结束,我就想带着孩子去大牛家。
我还没有正式搬过去大牛家住,不过当村子里同时存在大牛和二弟两个男人时,我渴望停靠在大牛身边。
二弟追出来喊住我:“巧云。”
“什么事情?”我冷冷的回答,头也不回。
“你还恨我吗?”二弟问。
“值得吗?”我说。
“你和大牛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祝你们幸福。”二弟说。
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通情达理的话,我心里一暖,敌意减少许多。
“我这里有五千块钱,拿去给孩子做生活费吧。”二弟从口袋掏出一沓钱递过来来说。
“你的意思是,从此我们就分道扬镳,对于两个孩子你就再也没有责任了吗?”
“巧云,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造成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多少希望能够给你、给我们的孩子一点补偿,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不明白我一个人在外面生活有多苦、有多孤独,有多渴望身边能够有一个人陪伴……我也不想为自己的过去解析,因为解析就是掩饰,或者等到以后,大牛出去打工了,面对跟我一样的情况,你就能够体会我的感受了。”
“你给我闭嘴,广东有什么了不起?大牛才不出去打工。”
我接过钱,带着两个孩子落荒而逃。
一路上,我烦躁不安,神不守舍——大牛会出去打工吗?我突然想到这个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内心变得十分沉重。
回到大牛家,大牛出田干活了,家里只有一个盲眼的妈妈,摸摸索索地企图干一点力所能及的活。
大牛的妈妈风烛残年,形貌枯瘦,大牛不在家就显得很憔悴孤单。
我跟大牛妈妈打了个招呼,让两个孩子跟她玩,自己走进房间坐在大牛的床上。
这个家真是穷得家徒四壁啊,虽然一切都弄得有条不紊干干净净,但是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只有我们最近新买的蚊帐和被子有一点鲜艳的颜色,以后我还会为大牛生一个或者两个孩子,然后孩子们还要吃饭穿衣,长大读书,大牛现在在农村里面一天忙到晚只能勉强维持我们的温饱,倘若老人出了什么状况呢?倘若孩子有个身冷身热呢?况且老人一天天老去,孩子一天天长大,花销一天比一天多,啊……太可怕了,如果他盲眼的妈妈有了我照顾,大牛不出去打工怎么能够维持生计呢?
想到这个宿命,农村人无法逃脱必须去打工的宿命,内心产生无比凄凉,忍不住流下一行行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