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府发生的事,郝佳音说不通知季泽厚,那便不会有人告诉他。
而季泽厚呢?进了云城,本打算找家干净点的客栈住下,却不曾想,没一会儿功夫就被人拦下。
镖师是季夫人请来专门只护送季泽厚的,送到云城陆府后,他们也就没别的事,只等季泽厚这边忙完了,他们在一同回元州城就是了。见到有人拦路,虽是知道青天白日的,云城里不会有人这般肆无忌惮,可还是板着脸,时刻警惕着。
那人倒是好脾气,乐呵呵地上前问了一句,“敢问马车里的可是元州城来的季府大少爷?”
梧桐听见声音,开了马车门探出小半个身子,“你是谁?”
那人见梧桐不否认,便知道自己这是找对人了,脸上更是热络不少,“小的是陆家茶庄的陆喜,受主人吩咐在城里等季少爷来。这都等了三天了,可算是将季少爷给盼到了。”
陆家茶庄百年营生,更是有着一手制茶绝活。莫说在云城里数一数二,就是京里也有不少富贵人家专门到陆家茶庄里买茶。也正因为陆家的茶叶好,要不然郝佳音当初怎么可能跟着师傅过去一趟陆家茶庄呢?
百年传承下来,这陆府的家丁也有了内敛气质,对着谁都是一副好脾气模样,让人对陆家心生好感。
季泽厚对着陆喜说了声劳驾,一群人便跟着陆喜去了陆家。
养茶最是看山水了。只有山水秀美,才能养得出好茶树。陆家先祖找来找去,最后才选中这处青山碧水间养茶树采茶叶。
是以,陆家茶庄也建在山上,从云城去茶庄,路上要大半天功夫。今天若要去,只恐怕到茶庄的时候已经入夜,倒不如明天一早再上山。季泽厚本就是个受不住累的,自然点头同意。陆喜便带着人去了陆家在云城里的别庄。怎么说这陆家也是大门大户,主宅在山上,可在城里走动的时候总也得有个像样的地方。
陆家茶庄既是以茶为祖业,这人家便同一般的商贾之家不一样,连着修建的别庄也显得格外清新雅致。季泽厚一行人,尤其是那些镖师,现是看见陆府的人对季泽厚这小白脸如此毕恭毕敬,这路上积攒起来的优越感难免有些反弹。等到见了陆府别庄后,再看季泽厚的时候又成了最初的样子,恭顺许多。
人啊,可不就是这样的奇怪。季泽厚心底明白,虽是有些悲戚,但却也不会因为这样就责怪这群镖师。反倒是叮嘱梧桐,跟陆家别庄里的人说一声,对镖师们也好些。梧桐倒是有些怏怏不乐,不过想着回去还得他们护送,也就不再说什么。
陆家别庄不大,却非常清新雅致。尤其季泽厚又是庄主夫人特意叮嘱要厚待的客人,陆喜便领着季泽厚去别庄最好的栖霞院里歇息。
下人们一早就开始准备热水与吃食,陆喜倒是很会做人,见季泽厚一脸疲乏,也不上赶着说什么好话。吩咐下人准备好东西后,自己就回庄里回禀接到人了。
其实,这庄里也不是不透风的。
陆家夫妇俩都是本分人,这些年鹣鲽情深,种茶采茶,一路相互扶持,维着陆家茶庄的百年基业,在同行里倒也受人尊敬。只不过这两年,陆家茶庄庄主陆如贤的身子不大好,陆夫人要照顾丈夫,还要看顾茶园产业,着实吃不消。
陆文瑶身为陆家茶庄的大小姐,从小就由其父手把手教着如何种茶采茶烘茶,人又生得漂亮聪明,云城里的人都称陆家大小姐是茶仙子投胎转世。因着心疼父亲的身子,陆文瑶便站了出来,打点茶庄上下事宜,而陆夫人除了照顾丈夫外,还要教养两个儿子,虽是心疼女儿抛头露面不说,还这般辛苦,可这个家里幼子还撑不起家业,丈夫又体弱,除了委屈自己闺女,还有什么办法?
好在云城的人都知道其中原委,对陆家小姐也多有赞誉,自打及笄后,上门求亲的人家就不少,只不过陆文瑶顾念着家里,就是不肯点头应下亲事。陆夫人见女儿心意已决,也只能好声好气送走那些上门来的媒人,本担心这么一来,云城里的好人家就更不待见女儿了,哪晓得大伙儿对她更是喜欢,说这样的女儿有情有义,娶回家去才是真的好福气。
陆文瑶自己压根不在意,只是安心打点庄子里的事,每年烘焙出的茶叶品质丝毫不减,硬是将偌大一个茶庄撑了起来,叫那些暗中打陆家主意的人讨不得半点好处。而陆文瑶一旦有空,便将两个弟弟带在身边,如爹爹小时候教自己的一般,识茶制茶。两个弟弟,二弟陆文宇性子静,最爱跟着姐姐照料茶树、烘焙茶叶,而三弟陆文涛更喜欢同人打交道。
观察了许久,陆文瑶便让茶庄老师傅带二弟学习如何制茶叶,而三弟则带
在自己身边,算账人情全由他自己领悟。除非两个弟弟能独当一面了,否则她不放心就这样嫁人。甚至,她相信,就算不嫁人,自己留在陆家茶庄一辈子也没事。
下人间对自家小姐自然是喜欢的,只不过越是这样就更加挂心小姐的亲事。小姐不嫁掉,自然是好的,起码茶庄里的一切都打点得井井有条。可他们不忍心自家小姐真的长成老小姐,到时候云城的人肯定会传出一些不好听的话。
只是不管怎么样,就算云城知府的公子遣了媒人来提亲,小姐还是一口回绝,这让陆夫人愁白了头,也让府里下人着急起来。这次倒是有在夫人房里伺候的人说起元州城的季少爷要来,竟叫大小姐恍惚很久,然后就让人提前开始打扫客院。
当然,这事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陆喜跟夫人房里伺候的红茶从小一块儿长大,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也会聚在一块儿说说话,小姐的这些异常举动也是从红茶那儿听来的。红茶听夫人说,小姐小时候曾到季府住过一段日子,而且听陆夫人说,那个季府的表少爷生得极好看。
这样一来,什么都有了解释。他们家小姐啊,这是动春心了。陆喜讨了接季府少爷的差事,也不知道路上怎么了,结果迟了几天才到。不过见到季泽厚,陆喜也没失望。这般好看的公子哥儿,也难怪自家小姐会喜欢。
陆喜一回庄子,便乐颠颠地去找文瑶小姐,说是接到季少爷,明早就上山来。彼时陆文瑶正在看账,听见陆喜的话,竟是慌得掉了手中的账册,整个人站了起来,忙看向陆喜身后,却在看见陆喜打趣的笑时,清了清喉,“那个……他……泽厚表哥还好吧?”
因着陆夫人与季夫人的手帕交,文瑶从小就叫他泽厚表哥。那时候娘只告诉她,自己在元州城有个极其漂亮的哥哥。那个时候文瑶就好奇,季泽厚生得怎么样。等那次娘终于带自己去了元州城,她才知道,这个表哥有多……好。
他在外人眼底是好看的,当然在陆文瑶眼底也是好看的,但除了好看外,她更看到的是表哥的好。
葵水第一次来了后,娘就细细地教了她一些事,她也明白,及笄后她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就是嫁人。娘说,谁都不会逼她,她只会嫁给她想嫁的人。她那个时候也不明白自己要嫁什么样的人,起码要跟爹爹一样好才行。可是她看过那么多人,没有一个像爹爹一样,或者说没有人叫她下定决心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