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州城人杰地灵,古已有之。
郝佳音生在元州城,却对这儿算不上太熟悉。小时候,郝老爹怕外头的人闲言碎语,伤到她,于是只敢将她养在郝府后院。直到那次出门被季泽厚砸破了额头,郝佳音才明白,自己不该出门的,出门会吓着花花草草,可不就是罪大恶极么?
后来,她被师傅带上山,平日里游遍山水,却从未到过元州城。这样一算下来,她对元州城倒也真不怎么熟悉,甚至比不过雀儿,钻到大街小巷里头,自己肯定会迷路。这会儿站在甲板上,望着烟波浩渺的江面,只觉得这白日里登画舫赏这江景也是格外美妙。
当然,如果身后没有那娉婷婀娜的人靠近就好了。不过,她要是不跟过来,今天这局也就不能算是鸿门宴了。
冰凝知道,自己若是想进季府,眼前这个女人很关键。
她其实知道的,季泽厚如果真心想要她,那么早八百年就能得到自己了,可她至今还不是季泽厚的女人。她甚至觉得,只要季泽厚一天不知道她对他的心思,他就永远不会越过那条线,就算自己脱光了衣裳,他也只会觉得自己是被别人欺负了,而不是为了向他求欢。现在,她只要诱导了郝佳音,让她觉得自己和季泽厚的确有点什么,接下来想要进门就容易许多。
“季少奶奶倒是蕙质兰心,明白此处风景最好。”冰凝常来这元江,作为杏花楼的花魁,捧着千金求她陪着玩一次元江的大有人在,而有些人是冰凝拒绝不了的,比方说每个月三次必须接的客人,还有元州城里有头有脸,不是她一个小小欢场女子能够得罪得起的。
是啊,她的确是花魁,多少男人对她趋之若鹜,可又能如何?她还不是任凭这些人玩弄?她不要在秦楼楚馆里老去。所以,她一定要抓住季泽厚,这个心地善良的男子,能够给她后半生的安定,这就足够了。
郝佳音听着冰凝夸自己一句蕙质兰心,唇角一勾,“蕙质兰心又能如何?还是像冰凝小姐这般貌美如花来得好。”郝佳音觉得,女人有张不错的脸也算件挺不错的事,当然,如果这种事情是天生的,毕竟谁都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爹娘是谁。对自己的容貌抱怨,那这辈子也就寻不到其他的乐趣了。
像冰凝这样,用着上天赋予的好相貌替自己谋求幸福,并没什么错。郝佳音甚至觉得冰凝并不讨厌,她看着季泽厚的时候,眼底并没有什么贪欲,起码比自己要真诚得许多。她之所以答应嫁给季泽厚,不过是为了安抚爹娘,替自己谋划后半生的惬意生活罢了。
可冰凝不一样,冰凝真的貌美,元州城里想娶她的男人何其多,可她偏偏选上季泽厚。以郝佳音的眼光来看,季泽厚真不怎么适合做相公。他生得比女人还要好看,却偏偏一点本事也没有,这样的男人若非祖上荫蔽,如何能活下去?
元州城里比季泽厚靠得住的男人那样多,冰凝若不是真心喜欢他,为什么要眼巴巴自降身份地挨过去?郝佳音虽然明白,但却压根没打算主动替自己相公纳妾,尤其这妾氏还是出身青楼。就冲着冰凝,她今个儿要是真被拿下,点头说让她进门的话,季夫人那头肯定得意,正巧找到了由头将她赶出门。
郝佳音才不会自己犯事,将把柄送到季夫人手上。可冰凝存心不放过郝佳音,身子袅袅地朝郝佳音斜去,大约是忘了,郝佳音是女人,而且是她一心想嫁那人的正妻,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这般楚楚可怜,但凡是个人就会动心。
你看,连自己都觉得是动心了,对女人动心的不该是男人么?冰凝指望郝佳音能诚惶诚恐地让冰凝靠在自己身上才见鬼了。于是,郝佳音身子还算灵巧地往边上一侧,恰好这时候元江上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阵风,卷着江水涌动了一下,顺带叫江面上的画舫船只全都荡漾了一下。
就这么一个恰巧,身段本来就柔得跟水一样,倾哪儿就往哪儿泄的冰凝于是没能站稳,而郝佳音原本就是站在船舷边吹吹风,赏赏景的,于是,冰凝落水了。
这人啊,甭管你是美的还是丑的,这样措不及防下丢脸总是一样狼狈不堪的。郝佳音目瞪口呆地挪到船边,正追着溅起老高的水花往下看,正好看见冰凝姑娘春裳单薄,这会儿贴着里头绛红色的,发髻凌乱,正在那
儿扑腾呢。
美人瞬间高亢的一声救命,吓得郝佳音连忙拍了几下自己胸口,这是冰凝么?刚那个楚楚可人的冰凝被人附身了吧?郝佳音招手,欣赏了几下美人扑腾的景象,瞧着美人拍水的那胳膊有些没力气后,赶在画舫里的人出来前,喊来一旁同样愣着的两位船家,“你们是怎么回事,没见到冰凝小姐落水了吗?还不快去救!”
郝佳音板起脸时,那气势绝对比很多男人还要凛然。几位船手原本愣着,这会儿听了郝佳音的话一个两个全噗通一下跳下水。郝佳音撇嘴,这也就是美人才有这么大的魅力,换做是自己,恐怕一个两个就算跳下去了也是不会心甘情愿的。
元江其实挺深的,涨潮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淹死过人。只不过元江太美了,美到这儿一年四季都是人来人往、船来船往的,没几个人会想着跑元江上跳河。郝佳音倒是没想到冰凝落了水,这力气还是挺能折腾的,起码两个船家跳下去救她的时候,她还没脸色发紫。
等冰凝被两个船家托上船的时候,郝佳音有些雀跃地盯着她在水中因为挣扎而解开的胸襟,那红艳艳的沾了水,死死地贴着胸口,露出半个雪白姣好的胸,直把边上的男人看得猛咽口水。
这可是元州城杏花楼里的最美的姑娘,平日里捧着真金白银过去,都不一定能看一眼,这会儿却被他们俩给搂腰掐臀,简直是天降艳福啊。周围远一些的船家火辣辣地盯着艳福无边的两个人,只想着刚才为什么不是自己站在这边。只是可怜了冰凝,浑身湿淋淋的,而且还半露。
郝佳音捂着唇角,防止自己的幸灾乐祸有些太明显。当然,这个小动作没能瞒过一直暗地里打量她的金元宝。这个女人,果然有意思,不过金元宝不相信人是她推下去的。
徐芾瞪大眼,指尖颤抖着从颤巍巍抖着的冰凝滑向郝佳音,“你这女人真狠心,竟然将冰凝推下船!”
郝佳音无聊地翻了翻眼睑,她还以为徐芾会指着自己的鼻尖骂她蛇蝎心肠呢,竟然只是一句狠心,还真是太客气了。郝佳音不理徐芾,只是看着季泽厚,这呆子站到甲板上后只是最初看了一眼冰凝,见到她袒露的胸脯时,季泽厚立马转开头,走到郝佳音身边,轻声问了一句,“你还好吧?”
就是这样一句话,让郝佳音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有一瞬间的柔软。这个男人竟然不怀疑是她因妒生恨才推冰凝下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