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等到郝佳音与儿子季泽厚走出梅园,便气得丢了手绢,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身后悄无声息的方嬷嬷,“不是叫你盯牢后院那三个女人,文瑶还没进府,家里就闹出个孩子,你让文瑶怎么能心甘情愿?”
且不说别的,就算季泽厚同郝佳音合离了,这对陆家的表小姐来说也是委屈了。更何况现在又蹦出个庶长子或是庶长女,这不是纯粹来糟心人的么?季夫人想着,若是有个旁的什么人在文瑶耳边嘀咕两句,她这相中的儿媳妇可不就飞了么?
不成,这可是绝对不成。这文瑶要是不嫁进来,难不成她季府还真要留下郝佳音那个丑女人?想着儿子从此要被整个元州城的人指指点点,明明自己儿子是元州城相貌最好的,凭什么不能娶到一个贤惠端庄的好妻子?
季夫人一想到文瑶可能不嫁给自己儿子,瞪着方嬷嬷的眼神简直咬牙切齿,“说,我之前怎么吩咐的你?怎么这个节骨眼上给我出错?!”
从水氏收了房后,季夫人就担心蹦出来一些闹心的孩子,起初也给水氏下了药。只不过等梅氏和何氏陆续进门后,季夫人便想着,把水氏扶上去,怎么说也是自己房里放出去的,这心贰不了。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水氏自己命薄,还是当初那药太猛了,竟是一直没有喜讯。后来这两年,不得宠就愈发了。
至于梅氏与何氏,季夫人一直忌惮着,便没让方嬷嬷断了药,也是一直相安无事,没听到哪个闹出有喜来。季夫人不担心自己不会生,就怕这些女人生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庶子庶女,闹得竹园乌烟瘴气。却没想到,前阵子忙活郝佳音进门的事,这头何氏就给查出有喜来了,真正是气死季夫人了。
是了,这一切还是得怪郝佳音,要不是为了娶她进门,何氏这头怎么会掉以轻心?
方嬷嬷受了季夫人的指责,也不辩解,只应了自己的错。季夫人也不算是个真狠心的,只是去外头买了点让女子不受孕的香分给三房侍妾,平日里都是由方嬷嬷去做的。这回出了岔子,季夫人自然第一个发作方嬷嬷。
别看方嬷嬷在下人间体面,那也只是个伺候人的嬷嬷。季夫人是打也打得、骂也骂得,没什么不可以。
方嬷嬷呢?
方嬷嬷将动过手脚的香囊分给三位姨娘,也不算奇怪。只是时日久了,也难保有人不疑心。方嬷嬷一直把控得很好,只是这个何氏心眼大,对什么都是疑神疑鬼。方嬷嬷不是不知道她三个月前停了香囊,不过方嬷嬷只当没看见,才叫她得了这天大的体面。
不过方嬷嬷不在乎。小妾在后院里有喜的多了去,也不见得每家都能闹出成堆的庶子庶女来,就说后院里的梅氏与水氏,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何氏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更何况还有季夫人在,何氏的孩子只不过是个药引子罢了。
方嬷嬷扶着季夫人的胳膊,好脾气地顺着季夫人的气,“老奴伺候了夫人这么多年,老了,不管用了哎。”这话一说,倒是惹出季夫人难得的一些怜悯来。当初她刚嫁进季府的时候,方嬷嬷就已经在府里头了,算起来,满府的人里,就属方嬷嬷资格最老,也最是忠心。这次的事,定然是那下贱蹄子自己做出来的,同方嬷嬷不算有关系。
“你说说你,亏我这般信赖你,这往后可是怎么办才好!”季夫人皱着眉,口吻总算没有先前那样火气大了,只是这责任还是要追究的。她手边能用的人就是一个方嬷嬷,对付季府里的这么点事也就足够了。
方嬷嬷搀着季夫人往回走,这廊下虽说下人们都避得远远的,但总会有个把耳朵好使的,这样一来,莫说季夫人的事要坏了,她的事也得坏了。
季夫人顺着方嬷嬷的视线,
也看见不远处那些个探头探脑的,胸口一梗,却是更想发作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好在方嬷嬷已经将季夫人带进屋,若不然这些人凑到前头来,肯定好一顿排头吃。
方嬷嬷小心翼翼地端了杯茶水给季夫人顺气,才慢吞吞地开口,“这事既是已经闹出来了,咱们也只能现看着,只不过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就不一定了……”
这话说得可是半点没错。季夫人一想,倒是立马裂开嘴乐了,她的留到后一手,倒现在却是可以用一用,说不定还能一箭双雕呢。季夫人讨厌郝佳音,觉得郝佳音是她儿子的一块污渍,这次她就纵着何氏有喜,到时候且不管是梅氏还是水氏或是自己动的手,到时候全部推到郝佳音头上,到时候可不就是既解决了庶子又赶走了不宽厚的郝佳音吗?
想到这儿,季夫人的脸上才算是云霄雨霁,看着方嬷嬷的眼神也多了些暖意,“何姨娘肚里可是咱们季府的长子,你去分吩咐下厨,每日里好吃的好用的都往她那里去。至于给少奶奶请安,就免了吧,省得路上出点什么事情。”
季夫人这话,话里话外都是对郝佳音的不满,捧高了何氏就是不给郝佳音面子,而后面这话就更加诛心了。什么叫不用跟少奶奶请安,指不定路上出点子意外?这不就是说少奶奶会在路上动手脚了么?这让听到的人如何去看季家的大少奶奶?丑人多作怪?
方嬷嬷笑了笑,温良地顺着季夫人的得意点点头,“老奴记下了,这就去知会厨子一声。”
可以想见,接下来这段时日,何氏定是比从前还要张狂了。只是少奶奶,可千万不要叫老奴失望啊。方嬷嬷低头走出季夫人房间,嘴角的笑依然温良,只是眼底却有精光闪烁。季夫人并没有想的那样简单,而这后宅也没有别人以为的那样安静。
果然,有好戏看了。只是希望少奶奶能够担负起季家主母的位置,否则,陆府表小姐进门也不是不可以的。
从梅园走回到竹园的路上,郝佳音一直不吭声,季泽厚也低垂着头,时不时看一眼郝佳音,也不知道她心底到底怎么想的。最初要为人父的喜悦此刻早已冲淡许多,只担心郝佳音会不会有什么心结。
能没心结么?郝佳音此刻心底是真有些烦躁,却又不够狠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但她也明白,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的狠绝。郝佳音看着站在竹园门口望着自己,一脸无辜却又有些紧张的季泽厚,想着到底还是自己疏忽了,要不然何氏怎么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有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