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是他已经被调出羽林卫核心圈半个月了。
原本拱卫皇帝的羽林卫共计三百人,但是这三百人中也有上下之分,虽然薪俸官阶都是一样的,但是皇帝亲厚之人总是那么几个,时常都带在身边的,而孙权无疑便曾是其中之一。
但是这半个月来,中郎将淳于阳发了话,叫他按照年龄排到了伴驾出行的队尾。如果说真是按照年龄排序的,但为何同岁的赵泰仍旧遥遥在前呢?当然赵泰乃是最早跟随皇帝的少年郎之一,就算有父亲的旧情在,孙权也并没有底气跟赵泰比,但他总要弄明白自己突然的“失宠”是因为什么。
写去江东给兄长的书信中,孙权也提了一笔。他猜想,也许是此前皇帝待自己优厚,叫旁人看了心中不满。但中郎将淳于阳看起来也不像这样的人。
与他比起来,倒是从前不上不下的苏危,这次调到前头去了,紧跟皇帝左右。
“别走神。”不知何时,中郎将淳于阳骑马来到了他身前。
孙权忙打起精神,仰头望一眼高耸的西山,往日颇有趣味的游猎也失去了吸引力——如果没有皇帝的注视,就算拔得头筹,又有什么意义呢?
入了西山猎场,孙权如前面几日一样,与自己一队的羽林卫散入林中,自行捕猎。但是他心不在焉,只望着最前面跟随皇帝御马消失在滚滚烟尘中的三十三骑——那是跟随皇帝的羽林卫。
他在林中漫无边际游走,下意识仍跟在皇帝身后,明明见到了蹿出来的肥大野兔,却没有放箭的欲|望。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鸣金之声,看一眼天色,午后的太阳却仍斜挂在天上,今日怎么这么早?
与他结伴的羽林卫道:“该回去了,走吧!”
孙权却另有所想,他知道皇帝方才从这里过去,既然要返程,若是他多留一刻,说不得能与返程的皇帝遇上。皇帝平时见不到,大约想不起他来,但是见到他了,只怕就会奇怪怎么前几日都没见过他——三言两语说起来,只要皇帝一句话,他就又能回到皇帝身边去。
孙权打定主意,对同伴道:“我今日什么都没得,就这么回去也丢脸。你且慢慢往回走,我方才见了一只野兔,打到就去追你。”
按规矩,他们是要结伴走的。
那羽林卫犹豫了一下,就见孙权已经拍马往林子更深处去了。
为了皇帝安危而建立的规矩制度,原是严密没有疏漏的。但执行这些规定的却是人,人就难免会有迟疑软弱。每一场爆发的事故背后,都有无数个这样的疏漏,一环扣一环,最终成为一场大祸。
孙权怀着私心往皇帝去时的路寻去,假作追着野兔的样子,才冲出两射之地,就撞上了赵泰一行人。
孙权与赵泰乃是同岁。赵泰为人本就活泼开朗,宫中人人都敢同他玩笑两句。可是此刻的赵泰却与往日不同,圆脸色沉如水,见了单独过来的孙权,一丝笑意不露,冷声道:“止步!”他身边的人已是举起弓箭对准了孙权。
孙权愕然,忙翻身下马,叫道:“子龙(赵泰小字),是我!”
赵泰没应他,反而问道:“你的同伴呢?”
羽林卫跟随皇帝游猎,哪怕分散开来时,也要两两结对。
孙权没料到他这样严格,一愣,支吾道:“方才鸣金,他已回去了。我因没得猎物,追着一只野兔到了此处……”
赵泰盯着他,道:“职责所在,还请解甲。”
孙权又是一愣,但见赵泰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便只能照做,又将兵器也都放在地上。
便在此时,马蹄声如雷而来,这样多的人马,定然是皇帝返程到了近处。
赵泰神色愈发肃穆。
淳于阳骑着高头大马,最先出现在林中,见了眼下的情形,道:“绑了带走!”
孙权不等抗辩,便被涌上来的士卒捉住,反剪双手,绑在了马背上。
孙权只觉一切都透着诡异,忽然,他仰面于马上,看到了那穿着龙袍骑在马上的少年——少年脸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却丝毫无损于他惊人的美貌。但是孙权已然认出了这少年,那不是皇帝。他又看到淳于阳亲信与苏危一同过来,他们的马上,各自捆着一个用麻布裹住的活物,看起来像是人。
孙权没来得及多看,就觉眼前一黑,他也被用布裹住了。
他仰面躺在马背上,感到一颗心砰砰直跳,自己怕是摊上大事儿了!
未央殿中,刘协正教卢毓画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