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噙着一抹笑意,柔声开口,唤道:“公子。”
褚闰生回头,冲她轻轻一笑,算作应答。
凌霄缓步走了过去,道:“公子出关,怎么也不知会奴家一声,也好让奴家早做准备。”
“有什么好准备的。”褚闰生应她一句,低头摆弄起手中的花朵。
凌霄看了看四下,问道:“怎不见幻火公子?”
“他虚身幻形,不宜长久外显。守了我几日,也该好好休息了。”褚闰生头也不抬,淡淡应道。他取了一根细草,轻捻起花朵,小心地串起。
凌霄见他指力轻柔,手法娴熟,不禁笑道:“公子好兴致,怎做起这些小玩意来。”
褚闰生笑着应她,道:“我出身农家,儿时少不了摆弄些花草泥巴。方才见这花开得好,随手摘些玩玩罢了。”
凌霄的笑容刚要绽开,却听他又道:“说起来,你也是农家的女儿啊。家境贫寒,食不果腹。所幸十岁那年,被选入宫,充入教坊,学习歌舞。你天资过人,悟性又高。不过几年,姿容技艺,已冠群芳。终有一日,献舞君王。可怜你承恩不久,便逢黄巢之乱……”
听得这番话,凌霄笑容一滞,神情之中略生惶恐。
“你倒是识时务之人,唐室衰亡,你便侍奉新主。无奈黄巢称帝,亦不长久。天下分崩,群雄割据。你终究还是流落漂泊,无以立身……”褚闰生说道此处,笑望了她一眼,“果真应了那一首诗:朝为拂云花,暮为委地樵。”
凌霄听罢,眉睫低垂,笑而不语。
“不问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么?”褚闰生问道。
凌霄含笑,“公子是如何得知?”
褚闰生答道:“这几日,我已将白泽的魂魄完全吞下,力量知识皆为我所用。”
凌霄闻言,并无气恼惶恐之色。她神情温柔,笑意真挚,只道:“公子道行精进,可喜可贺。”
褚闰生笑着,再不多言,专心穿手中的茉莉。
这时,院门轻开,柳未央和叶芙蓉二人走了进来。见到褚闰生和凌霄,两人福身行礼,尊道:“公子,主人。”
凌霄见她二人回来,对褚闰生道:“前日我听说上清派的众人今日要回返茅山,一早便让未央和芙蓉前去查探。”
“费心了。”褚闰生应罢,不再多言,专注着手上的活。
沉默片刻,凌霄终是开了口,询道:“公子不在意?”
褚闰生摇了摇头,道:“知道他们离开,便已足够。”他顿了顿,自语般说道,“先前梁宜被传入宫面圣,她必定将宋军造船及太上圣盟助宋之事告知唐室。这般情况,皇帝自知江山难保,自然求上清相助。如今梁宜回返,唐室自然派出使节同行。上清派虽然人才凋零,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唐室若得其助力,兴许能与宋军一搏。而若唐室称霸,上清派亦能重振基业,尊道天下。若然如此,大势又变。我猜李延绡此刻定是万分苦恼啊。”
凌霄静静听着,不敢轻易应答。
褚闰生笑着,又道:“我若是他,必定派人阻截。上清一众,梁宜一人已是极难对付,况且还有我那师兄随行,若要成事,只能倚重一人。”
“彩绫仙子?”凌霄听到此处,轻声问了一句。
褚闰生点了点头,“仙子的弥天伞能克制诸般道法,自是个棘手的敌人。不过,先前我曾见过君无惜以道坛之力抵抗弥天伞的威力,想必梁宜也会如法炮制。如此一来,只剩下五行绫和地支使符,又怎是我师兄的对手。若真如此发展,李延绡必然要打我那绛云妹妹的主意……”
话到此处,早已不是凌霄可以理解。她生了茫然,却依旧静静聆听。
“煞气和罡气天生相克,终究是个麻烦……”褚闰生忽然笑了出来,抬眸望向凌霄,“其实,梁宜也好,李延绡也好,都知道一件事。若是绛云妹妹有事,我不会不现身。说到底,还是算计我。幸好我出关及时,若再晚一日,怕是尸骨无存哪。” 他的声音里满是笑意,语气亦佻巧轻浮,全似说笑一般。
他说罢,轻叹了一声。继而拿起手中的茉莉花串,递给了凌霄,道:“留着玩吧。”
凌霄微惊,小心地接过花串,合在了掌中。
褚闰生笑了笑,举步往院外走去。临出门时,他顿步,道:“我先行一步,你们稍等几日,也启程往茅山去。”
“谨尊公子之命。”凌霄应道。
褚闰生不再多言,腾身凌空,匿去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