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倚宁思及此,不由在心中偷着乐。他找不到另一个傻子,指定又气又焦虑,反之开始贩盐了,就等着被她人赃俱获吧。正抑制不住嘴角笑得像个偷油的老鼠似的,姜倚宁忽而瞧见了个熟悉又陌生的建筑,说它熟悉吧,它就是当初她费劲千辛万苦找到的阿淄洛在京的联络点——胭脂铺。但说它陌生,则是因为它里面摆着的不再是胭脂,而是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外夷物品。这是不打算伪装了?自从上次交换玉璧以后,大承和阿淄洛达成了休战三年的协议,姜倚宁能想到阿淄洛会趁两国交好之时在大承明里暗里铺设联络点,但她没想到这家铺子会由暗转明。毕竟前不久这铺子的掌柜还亲自去大理寺上演一出“带着丈夫孩子回老家给母亲过寿”的大戏,眼下自曝身份,脸都要被打得啪啪响了吧?出于好奇,姜倚宁朝里走去。“这些毯子怎么这般柔软?是用什么做的?”
着粉色薄纱的曼妙身形背对着大门,瀑布般的青丝挡住了背部的美景,却遮不住轻纱下若隐若现的双臂,雪白纤细,不免引人想到其他地方是否也如此。她的声音婉转柔媚,轻易便能撩动旁人的心弦。“姑娘好眼光!这是纯羊毛制成的,最耐磨耐用,您摸摸,是不是特别挺实柔和?若是踩在上面,就如同置身于云端之上,可舒坦可美!还有,您看图样,这可是我们那儿最时兴的团蝠纹,有福气到来之意……”赵掌柜的声音本不算难听,最多就是音量大些欢快了些,可是她接在那姑娘之后开口,就被衬得如鸭叫般不堪入耳。在嘈杂中渐渐适应这声音,姜倚宁的目光在一对彩色达甫鼓上流连。毫无疑问,这满是异域风情的物件,极具美感,令人按耐不住喜欢之情。姜倚宁挑好了几个手鼓,那边的姑娘才终于买下了一副栽绒金地蓝色团蝠纹毯地毯,姑娘要去柜台上结账,正巧要经过她身边。二人的视线交汇只一瞬,便如陌生人一般漠然地移开视线,只不过擦肩之时,她们俩快速而隐蔽地传送了某张纸条。姑娘结完账,丢下句“把地毯送到揽月阁即可”后,施施然地走了出去。她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已和姜倚宁合作的红绡。近来南修仪有了些许动静,她今日出门就是为了把消息传给姜倚宁,可途径此地之时被铺子里色彩丰富艳丽的地毯吸引了目光,便打算买完再去送信。她没想到老天爷都在帮她,竟让她和姜倚宁再此偶遇。如此,倒是省了她不少事。姜倚宁毕竟曾被当做是白家与阿淄洛的联络人,赵掌柜一眼就认出她来了,此时正如这间堂而皇之开在京城中的铺子一样,也丝毫不怕让人知道身份。“哟,这不是姜二小姐吗?听闻我家三公主说,您为白家的案子出了不少力,是个实打实的厉害人物。您今儿大驾光临,可是又要查什么案子?”
赵掌柜面上笑吟吟的,说出的话却阴阳怪气的。若不是姜倚宁找到此处,她仍是主子重点栽培之人,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成了阿淄洛在大承明面上的活靶子,她负责吸引大承上下的目光,要面临无数明枪暗箭,却绝无沾染核心之事的可能。一切的一切,都怪姜倚宁!姜倚宁不知赵掌柜是因此而恨她,也没细想,毕竟她们俩从一开始就属于两个几乎不能相容的阵营里,暂时也不需要像拉拢红绡一样去拉拢赵掌柜。“案子都结束了,我还查什么?不过是我路过这儿,被这些精美绝伦的物件所吸引罢了。”
姜倚宁说得随意,却在和赵掌柜对视之后,故意环视了一圈,而后凑到了她一拳之外的距离,眸色狡黠如狐,“难道,你这儿还藏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乍然的靠近和试探,令赵掌柜惊了一下,但她很快调整好神情,皮笑肉不笑道:“姜二小姐说笑了,有什么比此处是阿淄洛的产业更重要的秘密?我们都已坦诚相待,您却仍心中存疑,实在令我们不知如何是好了。要不然,您学大理寺的衙差,将我这铺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搜个遍?”
这是官府才有的权利,姜倚宁自然不可能如此:“我顺着你的话说,你却给我扣上这么大的帽子,这倒打一耙的招儿玩得太厉害了。看来我还是早点离开,免得你三言两语就再次把我送进诏狱去。”
言罢,姜倚宁付了款,拎着那几个彩色达甫鼓离开了此地。看起来心情一点也不受影响。其实刚才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早将目力能及的地方都打量了个遍,除了铺子里的伙计都是高鼻深目的阿淄洛人以外,没再看见任何可疑之处。至少,明面上是如此。当姜倚宁快要走到街尾之时,伙计皆面色森森地望着她的背影,隐藏在暗处的人也走了出来,一齐朝那个窈窕的身影望去。阳光下的倩影,步伐轻快,举着达甫鼓爱不释手。“多美的图案多清脆悦耳的声音!刚才走得太快,竟忘了问她京中有没有擅长跳异域舞的舞姬,要是能瞻仰一曲以此为主的舞,大概此生都无憾了。”
姜倚宁连连赞叹,大抵所有人都无法拒绝对美的追求吧!等欣赏够之时,姜倚宁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东市,不禁懊恼地拍了下头,她今日之所以去街上闲逛,为的就是想找个赚钱的法子。如今姜觅安和徐世宁被韦氏频频刁难,糟心得很。而她和白氏又没有足够的现钱能支持他们俩搬出去,白家的生意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起来的,所以找到个快速来钱的途径迫在眉睫。没想到这一打岔,竟令她把正事给忘了。姜倚宁转身,欲要再回去找找灵感,余光却瞥见东市牌楼外右侧的铺子口,有几个熟悉的身影。她不由眉心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