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誉熙如上次那般冷眼旁观着姜倚宁的神态,对方亦如上次那般眼观鼻鼻观心,似对兵造局的事情毫不关心,只是为了能及时救治他才同行。
有些时候事情往往有两面性,她如此态度要么是真的不在意兵造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要么是为了掩藏窥探的心思而故意表现出来的。
至于冯誉熙相信是前者还是后者,不取决于她演得好不好,而是取决于冯誉熙是否愿意相信她。
含着打量的目光缓缓收回,冯誉熙没作任何表态,合上锐利的双眸放松身体小憩,没一会儿他似乎随着马车的摇晃沉入了梦乡。
这无疑是一个最没有防备的姿态。
姜倚宁瞧了他一眼,站起身往他的方向靠近,她的目光落在别处,错过了他卷翘的睫羽颤动的瞬间。
马车四周门帘车帘垂下,几线光忽隐忽现,姜倚宁的影子也断断续续出现,却逐渐将冯誉熙的全身都笼罩住,如同一个天罗地网将他困在其中。他身体渐渐紧绷,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双手欲要按动机关。
轮椅之内暗藏上百根银针,只要他动动手指头按动机关,姜倚宁就会在眨眼间被扎成筛子。
这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画面。
在他看来姜倚宁医术好性格好见识广,很多事都能聊上一两句,即使她不了解的事情也能触类旁通,产生令人惊艳的见解。总而言之,和她聊天是一件身心愉悦的事,他还真舍不得她死。
可惜,如果她走错了路,那么他就不得不放弃她了。
这一刻于冯誉熙而言,是紧张的。
随着姜倚宁的靠近,她身上淡而沁人心脾的香味愈发明显,冯誉熙的右手食指僵了僵,最终还是遵从理智逐渐往内侧按。
忽然,冯誉熙感觉到自己身上被披了条毯子,因姜倚宁的调整,柔软温暖的毯子服服帖帖地包裹着他,令他身上逐渐聚集了暖意。而后他预测中的刺杀没有出现,反而是听到了她退回原位的微不可查的声音,似乎她走过来仅仅只是为了给他盖上毯子,并无任何异心。
冯誉熙心下愕然,左手按动另一个机关,泄了银针飞射出来的推力。
虽然暂时放弃进攻,全身逐渐恢复松弛状态,但他这样的人绝不会轻易就真心实意相信旁人,酣睡的表象下依旧是紧绷至极的防备。
因为冯誉熙身体的问题,每每他来兵造局,兵造局都要将门槛抬走,让他坐着马车入内。
过了官署大门后,马车沿着特地为他开的车道往里走,两侧除了他身边的人外没有其他人,姜倚宁见他醒了,趁机道:
“小冯大人,待会儿我就在马车里不出去了,陪您同来只是因为要随时照看您的身体以防意外发生,但是不该再入内窥探机密。”
她说得坦荡,反而打消了冯誉熙的猜忌,他眉目舒展:“那就劳姜姑娘在此等候了,小厮都在马车外候着,你有任何需要可吩咐他们去做。”
言罢,冯誉熙在小厮的伺候下坐着轮椅下了马车,与出来迎接的官员们进屋中。
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没过多久就一同出来了,有人命车夫把马车拉到墙角旁,空出中间的空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