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比印象中长太多。
他们不让我去看,但我知道妈妈被推到了哪里。
我偷溜进那个凉飕飕的房间,钻进白色被单下,躺在她身边。
上次一起睡,还是在她和那个人结婚之前。我们就像这样躲在被子下面,妈妈会讲她小时候的事,讲外公外婆的事,一直讲到睡着。
被单下的气味,混进一点消毒液,和一点仿佛掺了泥土的铁腥,主调却还是那股好闻的果香。
她是去和那个人约会的。结婚几年,还像刚恋爱的少女一样。
洒上她最喜欢的香水,戴上她最喜欢的珍珠耳钉。出门前掉了一只,我帮忙找到,还久违地夸了我一句眼神真好。
指尖已经发硬,掌心也冷冰冰的。只有肩膀还柔软,我轻轻靠上去,很节省地呼吸仅剩不多的香水味。
又想哭了,忍住。
不能弄脏妈妈的床。
几个护士一起来拉我。
挣扎之中,被单掀起,我看到妈妈的另半边。
……
手不见了。
脸不见了。
眼球不见了。
耳朵不见了。
我替她找到的珍珠耳钉不见了。
我看到自己发疯一样扑向那个打着石膏的男人,嘴里喊着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反复几十遍,我终于发现自己在喊: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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