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荼荼有点不信,拆开那包袱,里头竟还真是些市面上不常见的新奇玩意,还有只鸣虫罐,里边装的好像是只蝈蝈。
当真患难见真情啊。
她拿起那只罐子细瞧,因手上还缠着纱布,动作并不灵
活,岳无忌不知是什么滋味地看了半晌,突然愣住了。
“不对啊,你胳膊没事么?我听东市上的说书人都说你两臂筋骨俱碎,腰也断了,兴许这辈子都下不了地了。”
花楼都是东市上的大掌柜出资建的,着火以后,整条街的商户都被官差挨个儿盘问了,还逮走了好几个大富商,第二天却都放回来了,各家大掌柜暗自庆幸,得亏没伤着九殿下一根头发,也没闹出人命来,不然还不定得牵连多少人。
再一听花楼没砸着人,全赖唐家这位力大无穷的女壮士,于是卯足了劲儿地给她添彩,坊间的段子快要把她吹成神仙人物了。
唐荼荼:“那是外边瞎传,我没事,我好好的。”
岳无忌张着一张大嘴,张了闭,闭了又打开,到底忍不住话:“荼荼姐,我跟你说个事儿,估摸你不知道……容家二哥也受伤了,得了京兆府颁的一块义士匾额。”
“他受什么伤了?”唐荼荼转头望去。
岳无忌说话没个轻重缓急,张嘴就是一兜子人物关系:“他大哥的媳妇是我大伯家的姑娘,我喊一声表姐,我们两家也算是有姻亲。我家人口多,跟京城好多人家都沾亲带故的,各种消息都挺清楚。”
“听说是容家二哥为了救你,右胳膊断了,他家正四处求医问药,这几天把十二坊的医馆敲了个遍。”
唐荼荼愣住。她依稀想起来,那夜她从酒楼阑干坠落之际,好像确实有人箍着自己的腰捞了一把,她没留意到是谁。
睡了三天醒来之后,脑子都是糊的,压根忘了这码事。
“是……脱臼了吗?”唐荼荼问。
“不是。”岳无忌正色道,边说边展开自己右臂给她比划:“容二哥是整条膀子都断了,得缝筋续骨的那种断。”
……
目送岳无忌翻过院墙出了坊,唐荼荼半宿没合眼。
&nb
sp;容二哥当时是想救她么?
次日一早,唐荼荼就去找母亲问这事了。
那一晚出事的时候,两家的夫人小姐少爷都在内间,力气大的下人却都在外间了。隔着几步远看到荼荼那惊心动
魄的一幕,唐夫人和叶先生还没赶过去,就眼睁睁地看着荼荼掉下去了。
唐夫人心神俱裂,带着仆妇们奔下楼去,荼荼已经不见了,满大街都找不着。她只顾着寻荼荼了,没留意到容家二郎也受了伤。
唐夫人叹口气:“知道他受伤是第二天黎明,容家请了好几拨治骨的大夫——我和你爹这才知道出了事。伤筋动骨一百天啊,那孩子又是为了救你,这事儿咱家得担着,忙准备了二百两银子,又去街上买了养身大补之物送到他府上去。”
“容夫人没收,那天她精神还好,还让我们进屋去跟他家二郎说了几句话——可当天夜里,就不好了。”
唐荼荼忙问:“怎么了?”
“连着三四拨大夫诊过后,都说容家二郎伤的不是骨头,是筋络断了——容家的下人几乎急疯了,满大街地打问哪里有治筋络的郎中,全京城各家医馆的坐堂大夫、走街串巷的郎中,但凡有点名气的,全一波一波地被容家请进去。”
“我和你爹心道不妙,再去探望,却只进得二门,是他家长媳接待的,容夫人和容家老爷都忙得顾不上见我们了。”
“这才赶紧托你娘亲,你娘门路广,也找了两个名气大的骨医送过去,诊治完,都说药石罔效,得找续筋接脉的神医,破开肉皮才能接上那筋,可哪里有大夫能治得了这种伤?”
“我和你爹心惊胆战,两宿都没睡,怕你也这样了,万幸荼荼你没事。”
唐夫人不懂医理,筋啊骨啊的也说不清楚,唐荼荼却大致推断出来了。
突然承受大力,应该是神经、肌腱或韧带断裂伤。不论是哪个,都是这个时代治不了的伤。
三言两语,她听出来一身汗,晌午匆匆扒了两口饭,就跟着母亲去了容家。
容家上上下下没一个笑脸,连奴仆都各是一张如丧考妣的脸。
短短三日不见,容夫人仿佛老了十岁,眼底下青黑一片,不知多久没休息了。
一瞧见荼荼两只手包裹得严严实实,脖子底下也糊着纱布,容夫人立刻掉下泪来,呜咽道:“好孩子!你和嘉树都
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