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甫也为儿子骄傲,喜上眉梢。
诸儿洋洋得意,但马上收敛笑容,拱手道:“公子亹太孬,未得大显身手,愿与郑太子一比高下!”
禄甫沉下脸,心想,诸儿就这点不好,争强好胜,不够沉稳。
公子亹已经归位,听见诸儿毫不客气地说他太孬,羞怒交加,恨恨地瞪着诸儿,两眼几乎喷出火来。
但是已经没人再注意他,人们的目光都投向太子忽,太子忽笑道:“公子说笑了,我长你五岁,高你如许,与你比试,岂非以大欺小?”
寤生却喜道:“好!初生牛犊不怕虎!忽儿——你就与他比试一场,点到为止!”
说完看了禄甫一眼,禄甫目光与他一碰,展眉而笑。
两君眼里都有无尽深意。齐、郑是列国两强,忽与诸儿又是两位雄主的嫡长子,两人交手的意义在两君心中都激起了宏阔的波澜。
太子忽很谦逊地向诸儿道:“承让了!”
诸儿却眉峰凝聚,一言不发跃向太子忽。太子忽年已十八,诸儿年仅十三,两人身高体力皆有差距。但是撕扭了好一会儿,未见胜负。诸儿使出了死缠烂打的技巧与忽僵持,毕竟年龄太稚,终究还是被摔倒。他迅速爬起,再次纵向太子忽,几个回合后,再次被摔倒。
寤生笑道:“好了,好了,到此为止吧!”
诸儿置若罔闻,咬牙再次扑向太子忽,这次被忽摔倒,他额头碰出了血,惊怒中他霍然抽出一把腰刀,猛刺过去。幸而太子忽反应迅捷,往后一纵,躲过了这一刀。
禄甫怒喝道:“诸儿!不许动刀!还不快退下!”
诸儿一脸不服,却不得不收刀回鞘,退回座案,愤愤地瞪眼不语。
诸儿突然亮出兵器,太子忽始料不及,险些中刀,但他却不以为意,大度地笑笑,便退了回去。
寤生捋着颔下长须,眼里充满激赏,凝视诸儿:“齐公子年龄虽幼,其勇可嘉,不肯言败的执拗更可嘉!”
禄甫却不喜欢诸儿的鸷猛桀鹜,他欣赏的是太子忽的谦冲雅让,他凝目注视太子忽许久,笑问道:“不知郑太子婚娶与否?”
寤生笑道:“还是让齐侯占先了,寡人正想问齐侯有没有待字之女。”
禄甫大笑:“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寡人小女,年龄虽幼,但蕙质兰心。倘蒙不弃,愿为待年之妇。”
待年之妇,是指年幼时定亲,待年长再嫁。
寤生自然大喜,举爵邀饮,两人同饮而尽,相视大笑。两人上次卢地会盟就一见如故,此番石门再盟,彼此间的倾慕之情又深一层,酒逢知己千杯少,竟都饮至大醉,方才尽欢而散。
散席后,诸儿走回自己的寝室。穿过庭院的时候,忽然几条人影从暗处跃出,捂住了诸儿的嘴,将他拖进灌木丛。诸儿的侍从徒人费因为撒尿,落在后面几步远。他反应极快,在那几条人影纵出之时,撒腿就跑。那些人里分出了两个来抓他,但他是徒人——即车下行走之人,也就是主子乘车时,他在车下跟着跑,因而奔跑如飞,寻常人等哪里追得上。
他往禄甫寝殿跑,穿过一道长廊时撞上了郑国太子。太子忽逮住他问:“怎么了?”
徒人费气喘吁吁:“公子……公子……被人暗算……”
太子忽当机立断:“带我去!”
第二节 结义
诸儿被人塞进一把马粪堵住了嘴,恶臭的味道令他作呕。他拼命反抗,但寡不敌众,很快被掀翻在地,脸朝下被搓进冰冷的泥地里,拳脚如暴雨般落将下来。
“打!给我狠狠地打!敢说我孬?这下看看谁孬!”
尽管被打得昏头昏脑,诸儿还是听出这是公子亹的声音。
“亹——”
陡然一声怒喝传来,诸儿还没听出是谁,落在身上的拳脚忽然都戛然而止。脸上血水和泥污交融,加上又是夜里灌木丛中,诸儿眼前一片模糊。
徒人费扑到诸儿身上大哭:“公子!公子!你怎么样?”
那边太子忽大怒,喝令弟弟跪下,从侍卫手里接过马鞭往弟弟抽去。
徒人费见诸儿不答也不动,嘶声惨嚎:“公子死啦!我们公子死啦!”
徒人费只比诸儿大三岁,自小跟着诸儿,主仆俩感情甚深,因而徒人费哭嚎得格外凄厉。
太子忽正鞭打公子亹,听见徒人费的哭喊,吓住了。正要过来看个究竟,诸儿不忍徒人费伤痛欲绝,吐出满嘴马粪,没好气道:“我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