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还有妈妈从来不准他像周围的小男孩那样,在外边站着尿尿……他,他真的是阿婆嘴里说的那样吗?
不男不女……
他要找到妈妈问一问。
他瘪着嘴扒着扶手慢慢站起来,才要走,一阵脚步声近,阿婆先发现了他,“诶,洵仔,你睡觉醒啦?什么时候过来的?”
阿婆见他眼圈红红,以为是小孩子家常见的睡醒看不见家人害怕到哭,走上阶梯抱他。
简洵搂紧了阿婆脖子,“我妈妈呢?”
“原来阿丽不在家你才跑过来的呀?”阿婆用她关节粗大有着厚厚老茧的手为简洵擦去眼泪,“走,阿婆带洵仔找妈妈。”
阿婆上了年纪,又是在楼梯上抱着他,才踏下两阶,身体一个站不稳,便往下栽去!
简洵吓得紧紧搂住她脖子,“阿婆!”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哈……哈……”天还没亮,他在房间的黑暗中瞪大着眼睛,翻身在床上摸索手机,摁亮。
竟才凌晨三点多钟。屏幕的光让他不适眯眼,咽了咽喉咙发觉干得厉害,下床开灯倒水,在吞咽的咕嘟声里发现自己的心跳得格外厉害。
他看眼床,目光顿在枕面洇开的大片湿意,自己在睡梦中哭了吗?他走到书桌旁翻起镜子,镜面顿时映入一张浮肿的脸,通红的眼眶下是干燥起皮的唇。
睡前与陆珩争吵的画面,在简洵看清镜中自己的脸的瞬间刺入他脑海,同时亦有一个问题在他心底升起。
他为什么从没想过跟李霖离婚?
是因为曾经他们真的很好?是因为李家曾借给他十万块去救妈妈的命?是因为妈妈确诊后李霖辞了工作亲自陪他?还是妈妈生病时,李霖忙前忙后,挂号、住院、检查、转院、病床前照顾……种种种种都不让他操一点心?
不……都不是……简洵听到自己喉头发出的呜咽声,抬手紧紧捂住嘴巴。
妈妈是癌症在他怀里走的,化疗到最后是一把皮包着的骨头,瘦得轻飘飘,弥留之际,在他耳边有气无力的最后一句是,“李霖是个好人,你要跟他好好过。”
人怎么能变?人为什么要变?明明一开始是李霖先招惹他,难道从一开始,李霖对他就不是真心?如是真心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变?
牙齿混合着唾液和泪,简洵用它死死咬住虎口,在一室的黑暗中,哭到全身发抖。
自这天起到八月中,简洵没再见过陆珩一面。争吵那晚过后,简洵的日子步入前所未有的平静,正常上下班、开薪水,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除了他身体有点不舒服。
说是不舒服,也算不上,七八月天气热,胃口不好很正常,苦恼的是他总睡不够,上班时候总打哈欠。
黎漾有一次见他打哈欠还打趣过他,“都说春困秋乏,这还没到秋天呢,你就哈欠连天的想冬眠啦?”简洵拿她没办法,只能任她打趣。
平静的日子期间,惟有一件事,让简洵稍有印象。
有个女孩敲错了他家的门。简洵之所以记得,是因为这女孩相当年轻,看着不过十八九岁,一双杏眼明媚,在他出来开门后笑着道歉,“不好意思,我好像是找错地方了。”
以前这样的事也有发生,不过多半是孩子敲错,简洵亦笑着点点头表示没事,关门前注意到女孩怀了孕,肚子已有四五个月大。
“阿青,走啦!”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还有朋友。简洵透过门缝,看着两个女孩的背影慢慢消失。
他只当这事是个生活中的小插曲,以为和这女孩再不会见面,谁知就在三天后,这女孩再一次敲响他家房门。